谢停云哈哈一笑,拍了拍自己的胸膛:“寄奴哥,你可别忘了,我也是入过北府,杀过胡虏的呢,还加入了京八党,咱们京八无论在哪里,都会不给人欺负的,放心,我不会给你,给咱北府兄弟丢脸的。”
丁旿笑了起来:“停云兄弟,真要有人欺负你,你就支会我一声,我就在离这三条街的白马巷,你一问猛牛家在哪里,他们都会告诉你的。不管我多忙,只要你的事,我一定会来帮忙的,寄奴哥事多未必能来,但我可是随叫随到。”
谢停云笑着拿起一个胡饼递向了丁旿:“还是猛牛兄弟仗义,放心,有事我一定找你,寄奴哥成天忙国事,未必有空出来,你要是能经常来找弟弟喝汤吃饼,弟弟就满足啦。”
一阵急促的脚步声,由远而近,刘裕举目望去,只见刘钟一身劲装便服,带着二十多名精壮的护卫,同样便装打扮,向这里小跑而来,远远地看到刘裕,刘钟的脸上闪过一丝欣喜,加速奔到了桌前,就要行礼。
刘裕摆了摆手,制止了刘钟,低声道:“小钟,在外面微服出行,不必拘礼,出什么事了?”
刘钟低声道:“前方紧急军报,胖长史请你马上回镇军将军府一趟。”
刘裕伸了个懒腰,把面前的羊汤三口两口地吃完,又把面前盘中没吃掉的胡饼拿了三四个,揣进了怀里,笑道:“真是好吃,今天晚上怕是要靠这个充饥了,停云兄弟,没问题吧。”
谢停云笑道:“要是寄奴哥喜欢吃,我天天差人送到你那里。”
刘裕笑着长身而起:“好了,一句戏言罢了,看你这里生意这么忙,人手都不足,还浪费人力天天送饼往京口跑呢,以后我会常来的,噢,对了,如果有急事,就找猛牛,通过他来找我,不会有人非议的。”
谢停云咧嘴一笑:“寄奴哥你放心地去吧,我这里永远欢迎你。”
刘裕看了一眼四周,笑道:“真是不错的地方,又有美食,让人沉醉啊。”他一边说,一边大步向着东门的方向走去,丁旿和刘钟紧随其后,很快,这一行人就消失了在街巷之间。
谢停云的脸上笑容渐渐地凝固了,他的娘子走了过来,埋怨道:“夫君,你为什么不把王家欺负我们的事跟大帅说呢,只要他一句话,这城里就没人敢欺负我们了。”
谢停云恨恨地把手中的汤碗往桌上一顿:“妇人之见,胡说些什么啊,京八兄弟象我们这样新入城的没有一万也有八千,个个都为这点事去跟寄奴哥抱怨,那他还怎么治理国事了?再说,跟我们这样,和高门世家有些矛盾冲突的,又何止数百。谁叫我们家用了三个胡人,给人抓了痛脚呢。”
谢娘子叹了口气:“那怎么办,这里可是我们全部的积蓄,就指望着这个过下半生呢。”
谢停云咬了咬牙:“等等吧,王家那个管事说,会来跟我们谈的,只要肯给我们八成的钱,大不了回老家就是,也省得在这里受窝囊气!”
巧取豪夺逼为奴
大柳树之后的一个暗巷之中,传来一声轻咳:“停云兄弟,你还真是个聪明人啊。”
谢停云的脸色微微一变,向着谢娘子挤了挤眉毛,谢娘子嘴里嘟囔了两句,收起桌上的几个空盘子空碗,转身走向了店铺的方向,而谢停云则看了一眼四周,确定周围没人后,才快步地走向了柳树后的那条暗巷,一个全身布衣,戴着斗笠的汉子抬起了头,赫然正是骆冰。
谢停云回头看了一眼刘裕离去的方向,冷冷地说道:“阿冰,要是让寄奴哥知道你现在做的事情,你在北府军的日子,也算到了头了。”
骆冰微微一笑:“你当初找我拜托希乐哥高抬贵手,拿下这个铺子的时候,可不是这么说的啊。怎么,现在不认我这个兄弟了?”
谢停云恨恨地说道:“兄弟?有你这么设套坑兄弟的吗?我信任你,让你作中介去找个旺铺子,结果契约签了,你却说这铺子是以前桓氏抢王家的,那契约作废,现在王家要来收我的铺子,哼,逼急了,我大不了去报官!寄奴哥会我们作主的。”
骆冰的脸上闪过一丝邪邪的微笑:“是么,那你这里用了三个胡虏又是怎么回事呢?原来契约的事情,可怪不得我,那些旧契约也是我们骆家入了京城后高价跟别人收来的,后来朝廷不认了,我们也没办法啊。要不是我们在王家面前帮你说好话,你这店早就给人砸了。”
谢停云怒道:“他敢!老子在战场上杀敌数十,立功七次,我倒要看看,他有没有这本事砸我的店!”
骆冰冷笑道:“省省吧,停云老弟,你在战场上能杀敌是因为周围有你的兄弟,战友,可现在你除了几个胡人伙计和你老婆,还有五岁的小风,你还有什么?就算你肯打,你老婆和孩子怎么办?这可是天子脚下,你动手伤了人,给下了大牢,只怕出来的时候,这店铺和你的老婆都变成别人的啦。”
谢停云给噎得半晌无语,久久,才恨恨地说道:“大不了,我去找寄奴哥,把这店铺折价给卖了,我回乡下总行了吧。”
骆冰不屑地“哼”了一声:“卖?你说得轻巧,要卖也得是这铺子是你的才能卖啊,现在是你占了别人的铺子,王家没跟你要这几个月的租子就算客气了。你找寄奴哥也没用,查没桓氏逆产,再统一分配那可是他定的规矩,他不会因为你一个人,就跟自己制订的法规为敌,不然,如何服众?无论是作为大臣还是大将,寄奴哥一向公私分明,你应该懂的。”
谢停云恨声道:“我不管这个什么逆产不逆产的,我只认你,这铺子,我是从你手上买的,你明知是逆产,还故意…………”
骆冰脸色一沉,厉声道:“我明知什么?我跟你一样,是从外地新搬进来的,希乐哥给我的契约,你是要说我们不应该相信希乐哥吗?”
谢停云的脸色一变,一下子说不出话来了。
骆冰的神色稍缓:“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了,再解释一次,这些契约,是希乐哥当时查没库存时拿到手的,当时寄奴哥还没有下这种逆产充公的命令,希乐哥肯以这种便宜的价格,把这些契约卖给咱们北府军弟兄,是对咱们的照顾,这做生意有亏有赚,哪可能稳赚不赔,同样是这条街的铺子,你的生意兴隆,边上的却只有关门歇业,不也是这个道理吗?还是你想说,要去找希乐哥把这钱要回来?”
谢停云的身子开始微微发抖:“不,我没这样说。”
骆冰冷笑道:“没这么说就好,要知道,这种逆产收购的事,可不止你一家,起码有四五百个老弟兄都上了当,只不过大多数人在京口本就有田产,这些逆产是靠了战功的赏赐而得的,收回就收回,大不了回京口种地,只有你是变卖老家的家产来的京城,你自己不留后路,这怪谁?毕竟,你这可是全城最旺的地方,前有百官坊,后临万国集,要不是这位置这么好,你也不可能有这生意啊。”
说到这里,骆冰顿了顿:“再说了,你收了这三个胡虏,还让他们出来做事,早就有眼红的人报官了,要不是王将军听了我的好言相劝,帮你压着,只怕官差早就到你这里拿人了,就是刚才寄奴哥,看到这三个胡人,脸色也不对劲了吧。”
谢停云咬了咬牙:“他们不是那些坏胡人,他们可是跟我们一家生活了十几年的,知根知底。我可以为他们担保。”
骆冰笑着摆了摆手:“你担保有什么用?你有他们的册籍吗?有官府给你的奴仆批文吗?这种事,往小里说,是一个收留逃奴之罪,往大里说,完全可以告你一个阴养胡虏,图谋不轨的谋反之罪。你可别以为我是在吓你。”
谢停云一下子给雷得说不出话来,久久,才叹道:“总不可能我就这样关了铺子,一文不名地离开吧,难道要逼得我全家去要饭喝风吗?”
骆冰微微一笑:“停云兄弟啊,今天我可是代王家来传话的,人家好心,一直关照你,现在既没有抓这些胡虏,也没有收你的铺子,就是因为看你是人才,是好汉,所以想给你口饭吃,王绥王公子说了,只要你肯去他家做护卫,月钱一百,弟妹可以在王家的绸缎铺里做女红,也可以继续在这胡饼铺里做事,月钱比别的伙计高十钱。至于这三个胡人嘛,王家会帮他们解决身份问题,不出意外的话,会继续在这里开店,不会给你惹什么麻烦的,你看,这样如何?”
谢停云一动不动地盯着骆冰:“你再说一遍?”
骆冰微微一笑:“王公子说了,你若是肯入王家为护卫…………”
谢停云的拳头,直接打到了骆冰的脸上,这一下,打得他倒退五步,整个右眼,也顿时乌青一片,他的怒吼声在骆冰耳边回荡:“这就是我的答复,北府京八,永不为奴!”
天下虽大无处栖
随着谢停云的这一拳和狮子般的怒吼声,在这窄巷之中回荡,身后几十步外的大柳树,也是一阵枝叶摇晃,巷外的拐角处和墙头,一下子涌出十余条彪形大汉,顿时就堵住了谢停云的身前身后,他们一个个眼中闪着凶光,手里抄起了木棍和铁棒,全都盯着骆冰,就等他的命令呢。
骆冰收住了向后退步的身形,脸上闪过一丝杀意,抬起头,用手抹着嘴角边的血涎,直视着谢停云:“谢停云,你小子可以啊,敢在这里动手,真当这京城是北府军说了算吗?”
谢停云朗声道:“不管是前北府军士谢停云,还是大晋建康百姓谢停云,都不会卖身为奴,任人摆布。骆冰,我算是听出来了,这事从头到尾就是你小子设的套,跟希乐哥无关,就是你跟王家串通合谋,不仅想要黑我的这家铺子,还想我入王家成为打手。哼,我谢停云堂堂男儿,岂可被人象狗一样地驱使。你有本事就让王家来夺我这铺子,我就在这里等着他,到时候,看看谁狠!”
骆冰的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之色:“你小子不想活了吗?哼,你私占逆产,庇护胡虏,样样都足够你下大牢的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