毛球奇道:“什么,你能帮上我?”
刘裕点了点头:“不错,本来玄帅是想让我免试直接加入老虎部队的,但我不愿意走后门,所以要堂堂正正地参加选拔,而你这个情况又是特殊,你是将门虎子,是有真才实学的,不应该在这里屈就,虽然军法无情,但大敌当前,应该可以变通,允许有才能的人参加选拔,我想玄帅是不会拒绝的!”
毛球紧锁的眉头终于舒展了开来,笑道:“这又怎么好意思呢?”
刘裕笑着拍了拍毛球的肩膀:“大家是兄弟,就应该互相帮助,对了,毛兄,听说上次你还有其他的几个兄弟,也是兵败后四散逃亡,都在别的辎重部队里当杂役,你也叫上他们,一起参赛吧,我相信毛家子弟,应该是可以通过这个考试的,当然,我能帮你们的,也只有到这一步了!”
冯迁乐得从地上一下子弹了起来:“少爷,你听到了吗,可以叫大少爷,三少爷,四少爷他们都参加啊!”
毛球笑道:“那我就代家兄家弟们一起谢谢寄奴哥了,我大哥毛珍在被服营,三弟毛璠和四弟毛璩在当马夫,五弟毛瑾在看守粮仓。加我五个人,真的没问题吗?”
刘裕笑着摆了摆手:“没有问题,不过这个考试好像是只能个人独立完成的,冯兄弟就没法再帮你了。刘将军定的军法极严,没这么好过的,就是我,也不一定能通过,你们可别以为有了参赛资格就能过关了!”
毛球哈哈一笑:“只要有个翻身的机会就行啦,刘兄,我们毛家兄弟这辈子都会记得你的恩德!”
刘裕笑着把手中的酒一饮而尽:“赛场见!”
飞豹营前见胖子
入夜,四更,刘裕背着自己的行囊,提着那把黑布裹着的厚背开山刀,悄悄地离开了铁匠营,他走的静悄悄,在这个因为狂欢而解除了军纪一夜的地方,横七竖八地躺着喝醉了的汉子们,除了门口的两个哨兵,就连冯迁都已经醉倒了。
一个时辰前,毛球赶去联络他的兄弟们了,而刘裕则在这段时间内收拾好了一切,他不想在明天早晨的时候离开,上次刘穆之说得对,人生最痛苦的事情就是离别,哪怕是生离。
在门口验过令牌的时候,那两个站岗的小兵还不住地言谢,说今天能饱餐一顿,全亏了刘裕的功劳,但刘裕可以看得出他们眼中的羡慕,毕竟,自己是走出去了,但是他们还不知道要在这里留多久,也许两年之后,三年的服役期满,这里绝大多数人都只能回乡继续务农,甚至连买上十亩薄田的钱都存不下来,同是带着巨大的美好愿望前来从军,这个结果,无疑是让人失望的。
刘裕一路想着这些事,想着有什么办法还能帮到象冯迁这样的其他普通仆役,可是思来想去,却是没有什么头绪,走着走着,却是来到了飞豹营的门口,一个熟悉的声音在他的身后响起:“寄奴,怎么现在才来?”
刘裕的脸色一变,转头看去,气就不打一处来,刘穆之正笑嘻嘻地看着自己,他上去对着这胖子的肚子就是轻轻一拳:“你这死胖子,上回给你坑惨了!”
刘穆之哈哈一笑:“坑?你该谢我才是。俗话说得好啊,这丑媳妇总要见公婆的,而你这个毛脚女婿,不也应该见见未来的丈母娘吗?这一关迟早要过的。”
刘裕叹了口气:“起码你应该提前跟我说声,让我做点准备才是。”
刘穆之摇了摇头:“你刘寄奴是会刻意为某件事做准备的人吗?率性而为,表现出你最真实的一面,做到这点,你自然能过关,我很确定!”
刘裕的眉头一皱:“你就这么确定我能过关?那毕竟是高门世家,顶级门阀的谢家,王家。万一我哪句话说得不得体,说不定就直接给赶走了呢。”
刘穆之笑道:“玄帅也好,王夫人也罢,他们看中的就是你不同于那些循规蹈距的世家子弟这点,看的就是你这种豪放不羁的个性,你不会被金钱权势所引诱,更不会把跟王姑娘的爱情当成交易的砝码,所以,我根本不担心你会通不过这个测试。”
他说到这里,顿了顿:“其实玄帅也是看中你这点,才会付了这么大的代价让你从军的,上次我就跟你说过此事,谢家有意拉拢你,所以才会特地安排你跟王姑娘的接近,不然就算你们两情相悦,没有在一起的经历,也不可能走到一起。至于王夫人,她的见识心胸可称谢家中数一数二的,更不可能象普通妇人那样只看中出身。不然的话,她会跟她夫君一样,直接就不见你了。”
刘裕奇道:“既然如此,那他们为什么还要设这个局呢?”
刘穆之笑道:“世上的万事万物,只有历经千辛万苦,得来万万不易,才会珍惜,就好比你这回从军,经历了这么多事情,好不容易回到了飞豹营,你这回再回来,这感觉会和当初新入军营时一样吗?”
刘裕回头看着一片漆黑的营地,几面营旗还在辕门上飘荡着,他轻轻地叹了口气:“景物依旧,人事已非,在这军中的这大半年,感觉就象过了十年一样,当日的那个京口刘大,已经不存在了,现在只有一个北府军战士刘裕。”
刘穆之点了点头:“是的,你和王姑娘也是一样,要是谢家这么轻易地就把她给了你,那你尝过鲜以后,说不定激情会退去,毕竟,女人是到手之后越来越不值钱,而男人,则是事业会发展一辈子。”
刘裕的神色一变:“我并非喜新厌旧之人,这辈子绝不会负妙音的。”
刘穆之微微一笑:“但谢家并不这么认为,你要知道,他们这些门阀世家,婚姻向来只是政治手段,感情从来都是工具,他们并不是你这样重情之人,所以,对他们来说,象桓温这样发达之后就另寻新欢,甚至去跟别的世家联姻,反过头来把他们一脚踢开,这才是最正常不过的事。”
说到这里,刘穆之叹了口气:“就是谢家,当年还做出过强行让家族中的女儿跟太原王氏的王珣一支离婚,转而跟琅玡王氏联姻的事情,他们自己这样做,当然担心别人也会这么来,所以,在你娶到王姑娘之前,需要给你增加很多变数和难度罢了。”
刘裕叹了口气:“这样活得太累,我并无功名利禄之心,从军只是想建功报国,如果真的有一天能收复失地,我也不想当官,只希望能携妻儿退隐林泉,归于山水之间。”
刘穆之点了点头:“那是后话了,不说这个,对了,今天白天的时候,玄帅就准你回飞豹营了,甚至在中军帅府都设宴相庆,你为什么没过去呢?”
刘裕微微一笑:“那种跟大将们的把酒言欢,别扭地很,再说,快要竞赛了,我也不想落下什么结交刘将军,走后门拉关系的话柄。最后一点,毕竟跟铁匠营的兄弟们在一起这么多天,也有些舍不得,临走之前,想跟他们最后喝一场。”
刘穆之勾了勾嘴角:“我来的时候,看到那毛球在四处找他的兄弟,他说你答应帮他们去争取参赛的资格,是这样的吗?”
刘裕点了点头:“毛家是将门,毛球的本事我知道,他不应该呆在铁匠铺中。”
刘穆之微微一笑:“你这无心之举,也许会对你今后的一生,造成很重大的影响呢。”
刘裕的脸色一变:“此话何意?”
刘穆之收起了笑容:“可能你跟毛球呆久了,觉得很平常,认为他最多不过就是个刘敬宣之类的人物,但是寄奴,我必须告诉你,毛家不是刘牢之这种流民帅,他们的父亲和叔父都是国之大将,你觉得以毛穆之将军,毛安之将军的地位,要让他们进入老虎部队,还需要什么考试?还要你去求情?”
毛家避战求诈败
刘裕给一时噎得说不出话来,其实这个疑问在他的心里也存了很久,只不过今天给刘穆之这样当面说出,自己竟然是无言以对,他的眉头一皱,说道:“那他们在军中这样当杂役,甚至不能去求情,为什么?”
说到这里,他突然双眼一亮:“对了,今天毛球的长随冯迁,还提了这么一句,说叫他去向父亲和叔父求情,让他们开口帮忙,可是毛球却是很愤怒地叫他闭嘴。他说他没脸回毛家,要是不能建功立业,就只能隐姓埋名去穷乡僻壤了!”
刘穆之哈哈一笑:“寄奴啊寄奴,你还是太梗直了一点,听不出他的这话弦外之意啊。其实这话只是说说而已,最重要的,是要玄帅听到,如果他听到了以后不让毛氏兄弟参赛,那就等于玄帅让毛家绝了后啦。”
刘裕双眼一亮:“是啊,还真就是这么个理,毛家是开国将门,世代忠良,这回也不过是一时中了敌军的奸谋才会失败,为什么子侄要受到这样的处罚呢?”
刘穆之叹了口气:“你真的相信毛安之这样的宿将,会连秦军的这种突袭都应付不了,连一战之力都没有就会全军崩溃?再说这样的崩溃,却没死什么人,绝大多数都是跑回来了,还能重新收容,田洛将军也能从容地收拾部队,退守三阿,要是真的输惨了,会这样吗?”
刘裕倒吸一口冷气:“你的意思是,这回是毛将军故意败的?”
刘穆之点了点头:“这些事情也是我最近去了中军,参与处理了不少文书后,发现的一些蛛丝马迹,大晋的历次军事行动,无论是北伐还是在荆湘两淮的征战,都是自己人的牵制胜过了外敌的压力,现在也是荆扬两大藩镇互不统属。上次我们在军议时献策,要玄帅放弃淮北,引敌军到淮南地带加以消灭,我想,要是连我们都能想到的办法,玄帅他们应该早就考虑过了吧。”
刘裕有点明白了:“所以毛将军是诈败?引敌入淮南吗?但他并不是谢家的人,他的部队也不是北府军,这样的惨败,对他能有什么好处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