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二十年前联邦宣布分裂,从那天起局势突然变得紧张起来。有一次,我接到一个命令,一个罪犯逃到了这片森林里。因为我对这里很熟悉,上级命令我追击这名罪犯,要求我就地枪毙。”
“当时,我在这片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森林里追捕那名逃犯。追到他的时候我才发现,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农民,他只是想趁着边境还没围起来之前早点回家,他一直不停地央求我……”
“最后,我还是选择执行命令……杀害了我的同胞……”
老人用手捂住脸,开始不停地抽泣。
“后来,我离开警察局,回到了这里,那些鸟看到我都会躲得远远的,它们再也没有理会过我,再也不愿意停留在我的身上……”
“现在,我每天都会向这片森林忏悔赎罪,竭尽所能帮助从这里经过的每一个人,可是无论如何,那些鸟再也不愿意接近我了……”
听完后,维想开口告诉他,其实他不必自责,他杀的人大概率就是间谍。
但是看着英兰跪在老人身旁,握住老人的手,不停地轻声安慰他,维知道说这些很不合时宜。
“时间过去太久了,这些鸟已经不是您儿时的那些玩伴了,它们只是不认识您而已。”
“战争很快就会结束的,再也没有人会在这片森林里流血了。”
“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,剩下的时间会很漫长,春天马上又要来了……”
望向森林的深处,维想起了那一个又一个黑夜里,她无数次期盼自己再也不要醒来,却仍然在太阳升起时,遵循着命令,行尸走肉一般执行着下一个任务。
即使记忆被抹除,她曾做过的一切是无法被抹除的。
不记得,不代表什么都没有发生过。
如果杀死一个人就永远无法获得原谅,那她现在应该在哪里?
大概是人们所说的,炼狱的最底层,每一分、每一秒都要承受无尽的痛苦和折磨。
可是,她还活着。
他说,春天要来了。
忽然,她将手高高举起。片刻间,一只白色羽毛的小鸟鸣叫着从树枝间飞了下来,翩然停落在她的手背上。
她将那只小鸟递到了碗旁,小鸟探了探脑袋,啄了几口碗里的土豆汤,随后,它满意地拍拍翅膀,飞回了枝头。
看到眼前这一幕,曾经的痛苦和挣扎瞬间化为无形,老人脸上的悲伤消失了,慢慢浮现出平静和安详的笑容。
这样,就能全都放下了吗?
只见老人将胸前的十字架放在手心中,开始吟唱起来:
“神啊,求你按你的慈爱怜恤我!
按你丰盛的慈悲涂抹我的过犯!
求你将我的罪孽洗除净尽,并洁除我的罪!
因为,我知道我的过犯;我的罪常在我面前。”
维认真地倾听他的祷告,回味着这些不明所以的唱词。
用这种方法……就可以赎罪吗?
那不知道这位神明,会不会也愿意宽恕她,洗涤她……
“求你掩面不看我的罪,求你涂抹我一切的罪孽……”
老人居住的小木屋的窗户被昨天空袭的余震震碎,英兰主动提出要帮他把窗户封好。
英兰一边敲着钉子,一边望着站在树下发呆的维。
英兰可以体会到,她身上笼罩着的那种颓丧而迷茫的气息。
其实,她很漂亮,可她好像从来不会笑。
大概是因为他本性热忱,他甚至在想,要把她从那种消沉的情绪里解救出来。
不管她是谁。
英兰把维叫到身边,让她帮他固定好木板。
他转过头,悄悄地对维说,“我把你的秘密告诉他了。”
“什么秘密?”
“你能和那些鸟说话。”
英兰停下了敲钉子的手,“我是不是……不能告诉他?”
“……你还知道什么?”
维试探着问。
“很多……你的简历,实验数据,任务清单……还有一个视频……”
“视频?……什么视频?”
看她迷茫的表情,英兰详细地向她讲述了那段印象深刻的视频里的所有细节。维认真地听着,然后默默地低下了头。
“那些鸟看起来都很喜欢你。”
维摇了摇头,“它们只是好奇而已。”
“你有没有闻到过,我身上有股奇怪的味道?”
维抬起头看着英兰的眼睛,小心翼翼地问。
“不奇怪的,”英兰立刻反驳,“只是有一些油烟味,像……像火柴燃烧……”
她疑惑地揪着自己的袖子和衣领嗅了嗅。
英兰看着她的样子,忽然轻轻地笑了起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