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二爷还在公主府,说下半日才回来,请大爷一齐去小宅,将太爷、太夫人的灵位请回来。” …… 明明他们兄妹四人都在,江府却跟无人居住似的。 江熙:“你们各自忙去吧,我一个人散散心。” 众人离开,江熙来到父亲的卧房,想见见生命末时的父亲是什么模样,才至走廊,幻境的云雾已漫了过来。 幻境中,江府冷清了许多,庭内杂草纵生,梁下结了蛛网,积尘的地面已经多日没人打扫了。 青苔大难临头似的跑进来,拐弯处迎头撞上江澈。 “二公子!大事不好了!” 江澈做了一个“嘘”的手势,把青苔带到墙外说话:“小声些,何事?” 青苔气喘吁吁:“大公子他……他杀了李顾大将军,跟东凉签降,卖……卖了阙州!” 江澈如遭五雷轰顶,顿时脸色苍白,双腿一软跌坐在石凳上:“你哪里听到的消息。” 青苔不知所措地盯着江澈:“在……在驿站听到的!若是真的可是要抄家的呀!二公子,我……我们该怎么办!” 江澈:“先把家门锁上,外人一概不许进入,告诉大伙,无论听到多大的事都不要让老爷知道,然后你再去打听打听。” “好……好!”青苔磕磕绊绊地跑开。 “我儿……咳咳,是有客人来了吗?”卧房里传来江宴的询问。 江澈颤了一颤,应道:“没……没人。我去煎药。” 卧房里,江宴已是满头白发,病怏怏的,枯瘦如柴,卧靠在床上,手颤颤地握着一本诗集,恹恹地看着,不时发出一声叹息。 江熙喉头“呜”了两声,想克制住,可下一秒就泣不成声。 外边忽然传来一两声闷闷的撞击声,江宴刚入睡就被吵醒。 江澈端了药进来,喂江宴喝下。 江宴道:“外边怎吵吵嚷嚷的。” 江澈:“隔壁盖园子,难免吵些。我让阿渔用棉花给爹做了一对耳塞,待会拿来。” “原是这样。”江宴喝了两口汤药,摆了摆手表示不愿再喝,“如今家里还有多少侍者?” 江澈:“十人。” 江宴眼泪滑落,用衣袖擦了擦:“你就瞒着我吧,一下子遣走那么多人,一定是你哥来信与你说了什么,又闯祸了吧,所以不敢说给我听?” 江澈:“没有。父亲勿往坏处想,当心身子。” 江宴:“我想吃王记铺子的蜜饯,我儿为我买来。” 江澈:“是。” 凶讯传得迅猛,江澈从侧门出,寻声转去正门,那已围满了叫骂的百姓,几个蛮子扛起石头就砸向大门。 “江宴出来!子不教父之过,你他娘枉为人师,教出卖国求荣的货色来!你不得好死!” “上梁不正下梁歪,老头绝不是个好东西!” “快出来给个说法,怎么,江府是没人了吗!” “看我砸了江家!” …… 这些人虽然骂得厉害,但还未盖棺定论,江府大门即使被撞开了也无人敢入。 江澈忙遮住脸,躲躲闪闪地跑去集市。 这时吉昊领了瞿杨等人踹门而入,直往江宴卧房去。无一例外,都是仕法得罪了的人。 原就害怕见生的江渔冲出来,瘦小的身子拦在廊上:“父亲不见客,诸位请回吧。” 吉昊的手下一把推倒江渔:“你们一家都要成阶下囚了,还摆谱呢!闪开!” 江渔当场吓哭了,追上去,又被瞿杨推开。 江熙心中警铃大作,挡在他们跟前,被他们穿身而过。 “江大人近来可睡得安稳?”吉昊盛气凌人地站到床前,俯视着行动迟缓的老人。 “滚!快滚!”江熙惊惧不安,冲他们大吼。 江宴爬起身来,牵强地笑道:“什么风把各位大人吹来了,恕我这行将就木的身子不能恭迎了。” 瞿杨:“看来阙州的风还没吹进江府呐。” 第158章 尘封旧事(11) “阙州……”江宴自是知道落井下石的人绝不会带来好消息,他本不想多言,可自家孩子在战场……他犹豫了一下,还是问道,“阙州战事如何了?” 吉昊:“恐怕明了说来,江大人身子吃不消。” 江宴双手打颤,故作平静道:“咳咳……最坏不过阙州失守,我儿惨死。” 瞿杨:“您老还是想得太过美好了,江熙若是战死,多少是个英雄,可惜他不是。” “他临阵脱逃了?”江宴护短道,“他一介书生哪见过那样的场面,害怕退缩也是难免的,军规要罚要惩我们认,还望各位大人不要笑话他。” 瞿杨阴阳怪气道:“我们哪敢笑话他?他本事大着呢!” 江宴有气无力道:“我这病重的身平时撑不过几句话就乏了,需要歇下,各位大人有话尽量直说吧,我怕睡着了又要耽搁各位一两个时辰。” 几人相视一眼后,吉昊走进一步,一字一顿道:“拜贵公子所赐,阙州不战而败!李大将军惨死公子手中,身上被足足捅了六剑,死不瞑目!他投敌国、签降书,如今到东凉平步青云去了!您说,他会不会回来接您老到东凉享清福?” “混账!闭嘴!”江熙歇斯底里大吼,要将他们一顿暴打,可一次次扑空,眼看他们像利刺一样扎向父亲,足教他发疯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