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前世高中状元后成了大官,每日有忙不完的公事。等到二十五岁欲说亲时,意外死去。死后走到金鸡山,孟厌拦在他身前,“做我跟班吗?孟姐罩着你!” 笑语盈盈,如二月春风,杨花满路。 没出任何意外,温僖醋意大发,委屈巴巴抱着孟厌哭诉,“孟厌,你如今知晓他喜欢你,是不是准备抛弃我了?” “不是,我发现我昨日忘领俸禄了。”孟厌回的义正言辞,听他言语中提到顾一歧,便问道:“顾一歧方才说了什么吗?” 温僖:“你没听见?” 孟厌:“我一路都在想俸禄这事。” 地府有规矩:众仙俸禄若逾期未领,直接收回。她这一路都在赶路算日子,生怕错过最后领俸禄的时辰。 孟厌喊温僖,他却站在原地不动,“你不去领吗?” 温僖晃晃沉甸甸的钱袋,“我领了呀。” “小白脸,我养你有什么用!” 主子生气,温僖自觉有做跟班的觉悟,立马陪孟厌去领俸禄。两人回房的路上碰到刚回地府的顾一歧,温僖遮住孟厌的眼睛,牵着她走了。 孟厌无语:“我真忘掉他了。” 温僖坚持:“那也不能看他。” “你说过要罩我一辈子的。” “知道了知道了,一辈子。” 这夜临睡前,孟厌与温僖说起祝融一案,“阿僖,你怎么看?” “反正是被人陷害,一时没想通自尽,”温僖说着,手却不老实往孟厌身上摸。 “今日没心情,”孟厌按住温僖的手,“谁会陷害他啊?一个县官而已。” “他死了谁得利,谁就是陷害他的人,”按住了一只手,他还有另一手可以摸过去,“我有心情,无需你动。” 孟厌觉得他说的在理,索性半推半就躺平任他动作。 第18章 崚嶒骨(四) 翌日天晓,地府众仙四散前往人间。 孟厌将温僖昨夜之言告知给另外两人,“既然找不出凶手陷害祝融的法子,我们不如直接查查凶手。” 明面之上的得利之人是县丞李柘。 据顾一歧说,像高陵县这种小地方,若无其他官员调任,吏部一般会直接让县丞升任县令。 他们再去高陵县,找人打听李柘与祝融的关系。 百姓们都说这两人极为要好,他们从未听说两人闹过嫌隙。 祝融的儿子祝余也说李柘处事圆滑,常常帮祝融收拾烂摊子:“家父刚直,经常说错话得罪人都不知,每回都是李叔帮他善后道歉。” 四人查了半日,只得先把李柘排除。 孟厌站在祝家穷酸的院门外,“他还会挡谁的道呢?” 一个县官而已,多大仇多大怨,设此无解之局,用他最在乎的廉洁逼死他。 “要不,我们去问问李柘?”温僖此话,对着孟厌在说,眼睛看的却是顾一岐。虽然孟厌才是他的主子,但是顾一岐如今是他主子的上司。 顾一歧:“那就走吧。” 这一问,还真问出一个人。 “元寻。” 李柘想了很久说道。 元寻是高陵县的一个米商。 五年前,他因私自抬高米价,被刚调任高陵县的祝融重罚。 祝融带着捕役上门时,元寻曾站在米铺门口,指着祝融,放话要他走着瞧。 他们辗转找到在村中收粮的元寻。 一听来意,元寻连连摆手,“当日只是气话,后来祝大人私下找到我,他与我彻夜长谈。我才知,我做错了。” 五年前,高陵县附近的农田受灾,可收之粮大减。 元寻仗着自家米仓存粮多,大肆涨价。正应了那句话:乘上之急,所卖必倍。 祝融得知此事后,直接重罚了他。 元寻提起此事,仍觉自己轻狂过甚,“我当时挺不服气的,心想他祝融,左右不过一个被贬的县官而已。” 他被罚后不思悔改,提着重礼跑去祝家行贿。 从前高陵县的几个县令,每隔半月,便会编些由头罚他们这些商户。 罚倒不是真罚,无非花钱免灾。 有的最懂竭泽而渔,几两一次,慢慢让他们送银子。 有的直接狮子大开口,每回没个二十两,填不满县令的钱箱。 天下乌鸦一般黑,他以为祝融也和那些县令一样。 可是,真等他到了祝家,看到祝融和儿子挤在一间破房中,所食之菜竟无半点荤腥。 一听他是来送礼后,祝融更是直接拒绝了他。 元寻那日喝着祝融自己酿的浊酒,耳边是一个清官的铮铮之言,“他当时跟我说,他做官不为银子,只为百姓。” “上面人不贪银子,我们这些经商之人,也无须费尽心思向下面人讨要银子。” “百姓各有不易,我们不也是百姓吗?” 他常听城中的几个富户背地里骂祝融泥古不化,做事死板。 可祝融是坏官吗?他觉得不是,祝融只是太过正直,乱了这世道所谓的人情世故。 孟厌:“他筹措善银时。来找过你吗?” 元寻摇头,“我得知此事后,找过祝大人,原想塞给他一百两,但他坚决不要,说善银已筹够一千两。” 祝融开箱取善银那日,他去了邻县做生意。 等再回来时,祝融已死,他只来得及买点纸钱上门拜祭。 人的线索查到绝路,四人道谢离开。 孟厌靠在温僖肩头长吁短叹,崔子玉走在路上无精打采。 快走到村口时,有人喊住他们。 “几位留步。” 他们回头,发现是元寻。 “我想起来了。去年冬月,祝大人曾跟我说,他在查一件大案,恐有性命之忧。” “他有说是什么案子吗?” “未曾,祝大人仅仅提过一回。我后来问过他,他又说没准是查错了。” 夕阳斜照,晚云渐收,举目遥看,山间翠色忽明忽灭。 孟厌一算日子,惊觉一件事,“阿僖,我们认识三年了。” 三年前的三月初五,温僖入地府,被她留下。 在她拐他入房之前,他对她说:“孟厌,丑话先说在前头。你既要我做你跟班,便得罩我一辈子。” 这一日,也是顾一岐永远失去孟厌的日子。 当日,他见她一直未出现,以为她在房中伤心难过。 他拜托她的好友阿旁带话,说他在三生石旁等她,有话想对她说。 可惜,他独自等了很久,最终只等到一句话:“孟厌今日拐了一个郎君。” …… 因是两人相遇的好日子,温僖拉着孟厌,说要去人间吃喝庆祝。 自然,这钱得孟厌出。 孟厌面无表情:“那我宁愿不去。” 温僖讨价还价:“最多你六我四。” “我四你六。” “你我对半。” “行!” 崔子玉不好跟着打扰他们二人,笑着走了,顺带喊走了顾一岐。 千灯映碧,云高楼红。 陈郡的夜市上,孟厌自告奋勇说去帮他买吃食。 方一落座,她便伸手向温僖讨要银子,“花了五十文,你给我二十五文。” 温僖恼怒地看着面前的一堆猪蹄,“怎么全是你爱吃的?” 孟厌啃着猪蹄,含糊应他,“你自个没说要吃什么,我只能顾着我爱吃的买。” 温僖不情不愿掏出二十五文,“喏,给你。” 孟厌笑嘻嘻收下,把一碗猪蹄推到他面前,“你吃啊。” “孟厌,你存心的是不是?”他此生最烦蹄物。 “你不吃,那给我。”孟厌今日赚了温僖二十五文,胃口大开。 温僖侧身看她一脸jian计得逞的小人样,入迷入痴,唇角上扬。夜市人声鼎沸,他的笑声轻到听不明,辨不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