反观孟厌一个孟婆,每日仅需做些熬汤的小事。她倒好,熬汤熬不成,取火取不来。连追个游魂,都能追进十八层地狱,把游魂吓个半死不活。 连番被伤,孟厌气急,“她是你主子,还是我是你主子?” 温僖淡漠地看她一眼,“若她是我主子,我今日会跑来人间受苦?” “你还有脸说我?”孟厌记起他守夜之事,“赵家爹娘回来,你喊也未喊,这事我还没找你算账呢!” “我跟你说了。” “你说什么了?” “我说他们回来了,你好似在做什么梦吧,抱着我又亲又啃不撒手。我盯了一夜,身子虚弱,只好躺下任你动作。” “是吗?” 孟厌低着头,死命回想今早做了何梦。 想着想着,三人到了鬼门关。月浮玉如一尊门神守在门口,朱砂笔在纸上来来去去比划。 崔子玉径直走过,孟厌正要跟上去,被月浮玉喊住,“查案司孟厌,不尊上司,扣一分。” 孟厌看着潇洒远去的崔子玉,回头又瞧瞧月浮玉,“下官何时不尊上司了?” 月浮玉背着手,“本官在此,你为何不问好?” 孟厌指指崔子玉,“她不是也没问好吗?” 温僖无语望天,一把拖走她,“你回去好好看看《地府为官手札》。” 孟厌惊慌失措,“那本书很重要吗?” “不算很重要。” “那就好。上回泰媪大人让我加把火,我顺手把那本书丢进了火盆,烧成了灰。” “……” 直到回房,孟厌仍不知她错在何处,只好央温僖说一说。 温僖无奈地看着她,一条一条背起《地府为官手札》中所记的规矩,“第六条,五品以上仙官,无需向上司问好。” “做五品官,可真好!” 孟厌躺在床上,梦中全是她一朝升官,躺着数银子的好日子。想到得意处,她转身抱紧身旁之人,喃喃道:“温僖,我俩努力些,争取当上五品官。” “这傻子,倒挺会做梦。”因她尚在梦中,不知今夜回她之人,语气阴冷。 与往日枕边之人,截然不同。 第二日出地府时,孟厌斗志昂扬,扬言三日内必破此案。 崔子玉放缓步子,靠近温僖,“她怎么了?” “没怎么,还在做白日梦。” 他们这回并未去赵家,直接进山找少咸山的山神。 山神得知三人来意,遥遥指了指金门峰上的一处山洞,“她最后出现在那里。” 崔子玉:“你能用法术找找她的尸身在何处吗?” 山神摇头:“金门峰乃佛门重地,神仙的法术在此全部失灵。往日有几位判官来过,下官随他们找过几次,都没发现她的尸身。只知她消失前,出现在一处山洞门口。” 总归知晓伏樗最后去了何处,三人信心满满,朝那处山洞走去。 临走前,山神叫住三人,“对了,她meimei今日好似也去了那处山洞。” 三人害怕伏湫出事,急忙离开。 半路遇到上山寻人的雁姑与赵远弘,两人一脸焦急,“今早湫妹留下一封书信,有人瞧见她来了少咸山。” 信中仅十五字,字字惊心:“我已下定决心,与樗姐同去极乐之地。” 第7章 万象佛(七) 孟厌三人不好暴露身份,只好推说有人曾看见伏湫去了那处山洞 赵远弘常在少咸山中走动,一看他们指的那处山洞,便说不可能,“这十年间,我与雁娘无数次路过那处,那里并没有山洞。” 前面的雁姑催他快走,他赶忙跟上。 崔子玉立在原地,山洞在左,太平教在右,“你们说,是信山神还是信赵远弘?” 孟厌高举双手,“你们听我的,山神好歹是七品官,定然不会看错。” 不像她,是个九品芝麻小官。 崔子玉看着跑远的赵远弘,索性招呼两人,“事不宜迟,我们去山洞看看。” 可等三人到了山神所指的山洞,却发现这里乱石纵横,压根没有山洞。 温僖摸着巨石,挑眉嘲讽,“七品官,不过如此嘛。” 孟厌知他是在指桑骂槐,顾着崔子玉在场,一直忍气吞声。 但温僖素来嘴上没个把门的,顺嘴便说起她昨夜的梦话,“孟厌,就你这个脑子,还想做五品官?真是痴人说梦话。” 孟厌气不过,上前小拳锤他,叉腰好一顿骂。 两人拉扯间,孟厌猛推了温僖一把。 好巧不巧,这一推,把温僖推进一处山洞。 看着在她眼前突然消失不见的大活人,孟厌急得满头大汗,“完了完了,阿僖人呢,难道被我推死了?” 一石之隔,温僖站在洞中,好整以暇拂走白袍上的尘土。 心底忽地冒出一个不耐烦的男子声音,“你整整暗示了十次,她倒好,只顾着吵架。” “算了,忍忍吧,她一向如此。” “让她多急一会儿,你再出去。” 外间隐隐有哭声传来,温僖往脸上抹了点尘土,这才作势手足无措将洞门推开。 孟厌哭到一半,瞥见山洞门打开,欣喜奔过来,“阿僖,你还活着?” 温僖哑然失笑,“我都死过一回了,如今想死也死不了吧。” 崔子玉不想看两人卿卿我我,便在一旁研究起那道洞门。 洞门乃是一块巨石,与周围的巨石浑然一体。若非温僖无意碰到机关,撞开那道门,他们怕是也找不到这里。 “山神应该是看见伏樗开门走进去,便以为这里是一处山洞。” 三人小心翼翼地摸进山洞,一路顺着石阶往下走。 走了约一炷香,他们到了另一处山洞。洞内怪石堆砌,中供佛像。 东面隐隐有亮光,三人顺着光走过去。走着走着,到了一处开阔的山洞,四面皆有天窗,中间放着一只鼓。 “守神鼓?” “看起来是。” 周代有八音,鼓是群音之首。 这鼓乃羯鼓,形如漆桶,鼓身以山桑木为之。其声,声促而清脆。 孟厌没见过这般神器,拉着温僖走上去偷摸看。啧啧称奇时,她的手忍不住放上去摸索。触之莹洁光滑,恰如凝脂。 “这个鼓……怎么怪怪的?” “你小心点摸,别把人家的神器摸坏了。” “阿僖,不是,”孟厌着急辩解,指着鼓上一块凸起,“这不像普通的鼓。” 两人在鼓前一惊一乍,崔子玉走过来细看,片刻后大骇,“孟厌,伏樗后腰处有一块什么印记?” “崔大人,是烫……烫伤的印记。” “人皮鼓啊!” 不知谁喊了一句人皮鼓,孟厌扑进温僖怀里。看着自己的手,直喊晦气。 崔子玉壮着胆子上前,将鼓挪到亮光处,来回细看。 最终,她确定此鼓的鼓面是人皮所制,“应该是伏樗的人皮。” “啊?” 孟厌躲在温僖怀里,“这鼓是儋耳老祖的,难道是他为了制鼓,逼死伏樗?” “真相到底如何,我们一敲便知。” 说罢,她拿起鼓槌,敲响守神鼓。 山下的百姓听见声响,还以为儋耳老祖老眼昏花,记错时辰,“今日怎午时敲鼓?” 太平教中,赵远弘与雁姑正跟着儋耳老祖的四位弟子,在各处找人。听见鼓声,几人慌忙跑出来查看,只见儋耳老祖颤颤巍巍奔向守神鼓所在之处。 沈亭松暗道不好,“快走,许是有贼人偷鼓!” 一行人扶着儋耳老祖来到守神鼓所在的山洞,却看见三个眼熟之人站在鼓前。 赵远弘不解道:“三位不是去寻山洞了吗?” 孟厌招手让他过来,“你来,认认。” “认什么?” “伏樗的人皮。” 沈亭松与沙棠大惊失色,“三位施主,请勿妄言,伏樗的人皮怎会在此处?” 赵远弘步子沉重,一步步走向孟厌。 鼓面之上,有一块微红的烫伤印记,和多年前伏樗后腰处的印记一样。 一样的让他怜惜,一样的让他绝望。 雁姑看他瘫倒在地,也凑上来看。等看清之时,悲怆的哭声从洞中传出,“伏樗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