皓淮没回答,只是紧抿着嘴唇。 “太正好了,我就在车站,还能当场买个票……” 叮铛想开个玩笑,但笑的时候牵动嘴角,几乎要把泪也一起牵出来。 只剩下了火车的通宵硬座。 都是很久不见的绿皮火车了,绿皮的很标准,不急不缓,连外面的电线杆都不会结成残影一片。 车内浓重的烟味,其实说话的声音并不大,只是孩子没有间歇规律的哭叫突兀着,但听习惯了也就是噪音的底鸣了。 叮铛僵硬在靠背直挺的座位上,广播反复着什么,她也听不清楚。 比较难办,不知道病人什么时候会把她这种负面的想法做出来。 但看她本人意愿,是不愿意接着在封闭病房治疗的,所以更需要家属配合。 这是上次主任交代的话。 还是过年,连医嘱都听着有几分喜庆。 旁边皓淮的位置不知道什么时候空了,叮铛忽然觉得他是不是随便找了个站下车了,若是如此,那似乎也是再好不过。 “我升了个硬卧,走吧。”她的肩被皓淮拍了拍,皓淮见她不生动的眼神凝固着,就加了一句,“下铺。” 空位只有一张下铺,但叮铛执意留皓淮和她一起坐着。 格子间拥挤着六个旅客,都各自打发着闲散的时间,没人注意下铺相对无言的小情侣。 “你其实……不用跟我走这一趟。” 良久,叮铛打破了两人的沉默,尽量把语气放得轻松写意。 皓淮的长睫低垂着,从他睫毛的轮廓外,车窗的光影闪动着,把他的瞳孔和睫毛尖端变化出浅浅的色彩。 “既然警察不帮忙找,多个人也是好的。”皓淮温柔地笑了笑,“现在家里昼夜温差大,阿姨发着烧,再严重就不好了。” 发烧了,怎么会迷迷糊糊地跑出去呢。 叮铛听到这,觉得自己的谎言真是拙劣。 他一定是知道的,过年时自己站在精神科住院部的门口,也是用谎言和他做无用的遮掩。 她也知道这是对疾病的歧视,可惜世俗一向如此,她也得为了众口铄金折腰。 何况歧视她自己都有的。 不然爸爸mama为什么就离婚了呢? 高考完的那个夏天还谈不上很热,但是他们出去的时候她还是觉得太热了。 18岁不满的叮铛就一根一根咬着冰棍,把包装纸和木棍都悉心地藏在小纸袋里丢掉。 等她把冰箱都吃空了,叮铛妈就拿着离婚证回来了。 她才想起来藏包装袋也没用,毕竟连浑水摸鱼的机会都被吃空了。 胃疼如期而至,那个夏天的爸爸却无影无踪。 “没事,睡一会儿吧。” 皓淮的声音把她从灼热的夏天里唤出来。 “得为找阿姨养精蓄锐啊。” 叮铛定定看了皓淮一眼,随后乖顺地伏在小桌板上,头发遮住了埋在手臂里的脸颊。 皓淮把桌板上的瓜子和花生碎壳清理下来,尽量给她腾出来个干净的地方。 车窗外相对运动着高大、惨白的楼宇,又或者是个低矮繁茂的批发市场。 挨着旧日的车站,总有些落魄的车水马龙。 城市的更迭就像江月一般,年年望相似,也不知是谁见证了它们趋同的可能。 城市的残影落在窗边叮铛的肩膀上,对镜贴了花黄一样,都是繁杂的装饰,狠狠压在了她的身上。 皓淮伸出手,像是要把那些残影驱赶开一样,抚摸在她不甚柔顺的粉色长发上。 因为漂染的缘故,所以有了独特的记忆触感。 叮铛也没有睡着的,因为过了很久,她还是保持着那个姿势,肩膀狠狠抽动了一下。 她感觉头上皓淮的温暖和另一种气压相互博弈着,让她难以适应的眼睛不自主地就淌下泪来,几乎是哽咽,要出声地哽咽着。 列车预计早七点十三分靠站。 冬天已经不能在北半球风光,但是昼还是太慢了,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降临在窗外的城市上。 62、不想开始的夏天 和敲门声同时响起的,是外婆开门的声音,老太太好像就守在门旁的小椅子上。 “叮铛啊……你妈晚上说要吃饺子,我看她那么久都没说过话了,好不容易跟我说想吃什么……我就赶紧出门给她买菜……结果……就……这孩子……” 可能是人过分衰老的时候,就没有一丝一毫多余的水分了。 所以尽管外婆是哭腔,但通红的眼睛里没有任何泪水。 她这才门口站着的不只是叮铛,还有从初中以后就没有再见面的皓淮。 这孩子高了许多,已经完全是个成年人的模样了。 但她还是一眼认出来了,仿佛十五岁的少年稚气未脱一样。 “哎……皓淮啊?” 皓淮向她点点头,生涩而焦急地笑了一下。 叮铛抓着外婆的手:“我爸呢?” “他就在外面找人呢……说有情况就联系……” 叮铛松开外婆,转身冲出了家门:“姥姥您别出去乱跑,我和皓淮出去找。” 皓淮故意落慢了一步,他看出来老太太有话想说。 结果叮铛外婆只是紧紧握了握他的手,便默默转过身去。 人老了可能,看皓淮总有种奇异的感觉,总觉得是当年喊她老伴爷爷好的小男孩儿。 title=青梅竹马target=_blank>青梅竹马