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怎么会下雨?” 周遂听到了耳后的轻声呢喃。 当然,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下雨。上午帮期期爷爷修收音机电路的时候,他的确也顺道听到地方台的天气预报,预告节庆这几日都会放晴。 一时间,屋内除了依旧打着盹儿的期期爷爷,大家的注意力似乎都被屋外乍到的坏天气所转移。安妮撇嘴道,“哎,也不知道哪家可怜的屋顶又被风给掀了。” 期期闻言心下一紧。 随即也不顾外面还下着雨,拉起卷帘门就探出身子朝右侧望去。 雨下的太大,滴水成线,挂满这一片延绵而残败的屋檐。旧巷狭窄,石板幽暗蜿蜒,即使她努力地朝爷爷家的方向睁大眼,却依旧没法看真切。 “你先进去,”周遂说,“我替你回去看看。” “我自己去。” 期期执拗,且不带任何迟疑,回身取过安妮店门口的伞就急切地投入雨幕之中。伞沿落下深深的阴影,近乎将伞下纤细的身影吞噬其中。 周遂有些担心。 他忽然很想陪她一起。 他连忙用纸巾包好了地上的汤圆丢入垃圾桶。继而和安妮简单示意了一下,投身雨中,最快速度道奔跑,最终追上了期期的步伐。 “借我一半伞吧,房东。” 期期循声回首。 回望着此刻眼前人那副淋得和自己没什么差的蠢模样,瞬间有些无语。 “你跟过来干嘛?” “期期,刚才还没来得及谢谢你救了我,”周遭嘈切,可周遂漆黑的瞳仁有如水洗般的清亮,“这是你第二次救我了。” “你放心,不收费。” 尽管嘴上不客气,但期期还是没好意思地将已被淋个半个落汤鸡的他继续丢在雨中。 得了便宜的周遂赶忙识趣地接过有些发锈的伞柄,继而抹了抹脸,拂开了搭在横在高挺眉骨之上的濡湿发丝。 “……我不是这个意思,我是担心你一个人不安全。” “有什么担心的?坏人都回去过年了。” 期期毫无触动,有些想发笑。 独来独往那么多年,她已习惯了毫无管束的自由,要不是还有爷爷,她甚至不担心生活中偶发的任何意外。坦白说,活着的感觉,早只剩这幅躯体而已。 屋顶被掀算什么,就算是大罗神仙一时兴起想要拿她的命,也不是不行。 然而命运当真是爱开玩笑。 正当期期看见自家屋顶依旧完好,还未来得及松一口气往回时,忽而看清如石像般伫立于矮门前的那个身影,令她霎时头皮发麻,近乎下意识地就如攀上浮木般紧抱住了身侧男人的臂膀。 那是她与过往世界割裂的纽带,那是曾令她觉得比死还要可怕的人。 “别来无恙啊,姚期期。” 季红彬的嗓音比撕拉的风声还要凄冷。 即使上了年纪,她的五官依旧算是耐看的。只是她面色青白,微凸的嘴唇却涂得鲜红,融合此情此景,长发及腰且一身白袄的她活像是鬼故事里前来索命的地府无常。 “……你来这里做什么?” 季红彬扬起手中装着年货的红塑料袋,“大过年的,我来替我们老姚看看他爸和女儿。” “不需要。” “这是什么话,来都来了……”季红彬忽而仰起头,眼底绽放出一丝奚落且恶毒的快意,“怎么,不打算请我进去坐坐?” “有事就说,”期期眸光闪烁,嘴唇颤抖,几乎咬不清这几个字,“没事快滚。” 周遂能明显感觉到她的反常,此刻应激的暴躁更像是一种刻入骨髓的恐惧。随即,他不动声色地回握住那双紧攀着自己的手,安抚似的摩挲着她手背上沁凉而细滑的皮肤。 这刺目的一举一动,自然也被季红彬分毫不差地收入眼底。 “呦呵,又谈上男朋友了?”季红彬将不善的目光扫上了此刻被期期紧揽着的那个身影,阴阳怪气道,“这么大的事,怎么不来我和老姚说一声?我们也好帮你攒攒嫁妆呐,是不是?” 期期半靠在身侧人的肩上。 她咬紧后槽牙,极力克服着源自于内心深处的憎恶与反胃。 “我和你们,早没有任何关系!” “哦,是吗?”季红彬像是听到了个低端玩笑,继而她清了清喉咙,音色有如破了洞的风箱般撕拉着,“坚不可摧的大厦也会有坍塌的一天,没有什么秘密能被永久掩藏。别逞能了,小东西,就算进了阴曹地府,你也不可能忘记我们俩的关系,对不对?” 第11章 突来横祸 姚期期在噩梦中辗转。 不断清醒,又不断陷入沉睡。 像是陷入了梦境的死循环,无论如何挣扎,都无法真正醒来。 她想起了小时候爸爸第一次把幼儿园的季老师回家,让自己抱她,亲她脸颊,喊她mama。 那时候的她又惊又喜,似乎不仅是自己,就连幼儿园的小伙伴都觉得她幸运极了,怎么能把园里最漂亮的季老师变成了自己的mama。 一开始,季红彬对她很好。 会做好吃的饭,给她买漂亮的衣服,带她去科普中心坐摩天轮,让她看起来拥有了所有小朋友该有的幸福童年。那时候的爷爷奶奶都在说,我们期期还是有福气的,居然能遇上一个为了她都不愿意自己再要孩子的新mama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