短促的惨叫,尔后便是轻快的笑声。 “……你疯了吗?”卡萨震惊道。 周围的士兵们看到他恶狠狠捅向自己的眼睛,也纷纷面露惊骇。 雅达挺直脊背,摘掉破掉的面罩,随手扔在地上,叫他们看到他被鲜血浸染的和萨罗一模一样的脸庞。 ……和脸上肆意的笑。 不同于众人的惊讶和畏惧,被他护在怀里的少年伸出手,摸了摸雅达流血的眼眶。 鲜艳的液体也流淌在他手掌中,很烫,像泪水一样guntang,但萨罗此刻却是笑着的。这是他第一次看见萨罗笑,也是第一次看见他哭。 那颗被血液染红的绿色眼瞳看着很骇人,神情也很疯癫。但陆长郁却觉得,这样很好看。 因为萨罗永远不会伤害他。 滴答,一滴温热的血液滴到了他的眼睛里,烫得他吃痛,以致于灰败、死寂的乌眸里也烧起来,渐渐变得明亮。 他想起卡萨说的话,自己是个没有价值、没有人在意的存在。 但现在明明有人如此在意他,甚至愿意为了他而付出生命。 他从未像此刻这样清晰地意识到,萨罗很在乎他,萨罗认可他,萨罗就是他的亲人、爱人、朋友,他生命中的任何存在。 有人爱着他,这样的生命绝不是没有意义的。 被爱着,就有价值。 他得活下去,他值得活下去。 “现在,该我还手了。”雅达道。 瞬息的功夫,形势完全逆转。雅达,或者说是萨罗,凭借一己之力就与他们的士兵小队势均力敌。 然而他们终究人多势众,萨罗渐渐开始负伤。 等快到医院大门时,萨罗的手臂被打伤。 陆长郁有点担忧,连忙伸出手帮他捂住伤口。“没事吧,你还撑得住吗?” “我没事,只要走出这道大门,外面守着的白街就会攻击他们,我们就能趁乱离开。” 眼看着他们就要逃出去,卡萨咬了咬牙,掏出一把能子枪,借着士兵的掩护对准了那个少年的右胸膛。 这一枪下去不会让他死,但可以限制住萨罗的行动,也可以强行让那个少年躺上手术床。这样也可以拿到钥匙。 啪嗒,能子枪充能完毕,卡萨正要扣下机关射击。 一道黑漆漆的影子忽然扑过来,打飞了他手里的枪,也把他撞飞在地。 他狼狈地站起来,就看到了一头巨大的黑色狮子,乌黑的鬃毛无风自动,一个高挑枯槁的男人站在黑狮旁边。 “殿下,您醒了?”卡萨的语气说不上是遗憾还是惊喜。 皇太子醒了,那陛下赋予他所有的权限都会被归还。 “您来的正好,萨罗背叛了皇室,正要带着钥匙逃离医院。”他低下头,微微弯着腰,显得恭敬而谦逊。 那撒亚没有回答,而是冷幽幽地盯着他的后脑勺。 “卡萨,你很有主见。” 卡萨的头愈发低了,“属下皆是为殿下着想,一片忠心。但凭您的吩咐。” 黑狮从地上叼起那把枪,走到那撒亚脚边,那把枪被他拿到手中,枪口对准了卡萨的胸膛。 “你很听话,但可惜听的是陛下的话。” 砰—— 卡萨捂着血流如注的右胸膛,栽倒在地。 “殿下……” “放心,不会让你死的。”寒凉的目光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卡萨,那张苍白的面孔上是对他的厌恶和漠视。 好像看到了一只恶心的虫子一样,但无足轻重,一脚就能轻易踩死。 何奇的傲慢。 那撒亚收回目光,看也不看他,径直走向大门那边。 周围的士兵看见皇太子,立刻向两边分开给他让路。 于是那撒亚就到了他们前方,和满脸淌血、抱着黑发少年的萨罗对峙。 “把他还给我。”阴冷的目光停留在萨罗抱着少年的那只手上。 萨罗默默抱紧了怀里的人,陆长郁也紧紧缩在他怀里,揽住他的腰,像是融化的蜡烛一样,灵魂、血rou都要融为一体。 “你敢违抗我的命令?” “皇太子,我不是你的奴仆,我是他的哨兵,所以我要保护他。” “就算要你死?” “就算要我死。” 那双绿色的眼睛、那双被血液染红的眼睛,只有执着和坚定,没有一点点动摇。 那撒亚在他的眼睛里看到自己的倒影。 不是尊贵、高高在上受万人敬仰的皇太子。只是一个被野心吞噬的、虚弱而狼狈、孤魂野鬼似的野心家。 俊美的容貌、华丽的金色长发下,是一个傲慢的灵魂。 他早就放弃了对少年的那份爱,所以如今连一句“我爱你”都说不出口。 那撒亚甚至有些羡慕,萨罗什么都没有,所以可以这样轻易果决地说出“就算要我死”。而他呢?他做不到,他的生命里有太多太多重要的事情了,皇太子的职责、对权利的野心、对少年的爱…… 他有太多的选择,也早就做出了选择。 现在再犹豫又有什么意义?他早就不配了。 “放他们走吧。”他丢下手里的枪,忽然觉得一阵无力。 看着陆长郁惊讶的目光,那撒亚脸上努力扯出一抹笑,就像他曾经那样温和的笑着,因为这会是他们最后一面,他还是想给自己喜欢的少年留下一个好印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