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眉宇间的愁绪散去,唇边扬起一抹浅笑,面若桃李、熠熠生辉。 想要抽回手腕,试了几次都没成功。 大将军就那么抓着他的手腕,叫陆长郁暗恼他真是粗鄙蛮子,力气那么大,抓得手都痛了。 暗自骂着闻人征,面上却一点也不显。 “将军可否放开草民?” 闻人征静静地看了他好一会儿,才松开手。 “郁郎真乃君子也。” “将军过誉了。” 他这一路南下,见过的人很多,上至贪官污吏、下至平头百姓,都各有缺点,如同染坊中的布匹一样,唯有清雅之极的郁郎让他觉得顺眼。 样貌、心性、品行……各个合他心意。 仿佛是老天为他量身定制的一样,让闻人征见了就想亲近。 他一向不爱与人来往,今日却迫不及待地想与郁郎君交好。 “郁郎可嫌弃与我来往?” “自然不会,将军若不嫌弃,草民随时扫榻相迎。” 陆长郁低眉顺眼,一派谦逊的翩翩公子模样。却在暗中诅咒闻人征最好在来的路上倒大霉,被顺走荷包或者走路扭了脚才好。 悄悄揉了揉被捏痛的手腕,他更烦这个野蛮子了。 * 夜已深了,闻人征挥退了想照料他的婢女,独自站在窗边。 那尊玉像被摆在木匣中,此时打开了盒盖,月光便洒落在玉身上,恰照亮了那一处细致的眉眼。 像极了俊逸非凡的郁郎。 闻人征将从不离身的佩剑放在桌面上,伸手罩在那尊玉像上,食指轻轻点在它半阖的双目上。 “郁郎……” 他低喃着。 听到窗外一阵翅膀扑腾声,就打开窗户,让一只白色的信鸽飞进屋内。 看那只鸟要停在玉像上,连忙拾起笔架上的毛笔,把他赶到旁边。 “这可不是你的落脚架子。” 闻人征从他脚腕上的信筒中取出一张纸条。 是他父兄催他早点回京了。 闻人征想了想,提笔写了两句简短的句子。大意是他认识了位正人君子,心生敬仰,想与他结为知交,晚几天回家。 他性子高傲孤僻,很少主动与人结交,整日在军营中与下属士兵混迹,早就让他父兄发愁了。 因此得到他这封信后,他们都深感欣慰。 闻人征那么挑剔的人,能让他称为“君子”还想要主动来往的,必然是极好的人。 这下他们全都不急着催他了。 隔日午后,陆长郁约他去听折子戏,闻人征惯爱舞刀弄枪,不喜这些风雅之物,觉得无聊的很。 从前宫宴里要演戏跳舞,闻人征都不乐意去,总是和陛下告病假。 今日他却觉得,有郁郎这样有趣的人物在,这出戏应该也没那么无聊了。 于是便应下来。 不同于京城中的奢靡大气之风,江南水乡的戏园子更显得温婉小巧,唱词儿也偏爱谈情说爱。 台上戏子扮相淡雅,嗓音糯糯,是闻人征从未听过的曲调。 并不像京城中听到的那般浑宏大气,或是塞外粗犷凄凉的小调,而是婉转清透,别有一番美感。 只是闻人征的耳朵糙,听不出有什么动听的地方。 倒是听到身侧有细微的泣声,偏过头,就见郁郎眼中含了一汪清泉,期期艾艾。 “郁郎怎么哭了,有人欺负你?” 陆长郁眼泪差点憋回去,哽了好一会儿才道:“……将军不觉得这出戏感人至深吗?” 闻人征垂着眼皮沉思了好一会儿,陆长郁还以为他在回味。 却听他道:“这出戏讲的什么?” 合着压根没有认真听,那他方才在作甚,傻子一样发呆? 陆长郁深吸了一口气,压抑住心底的火气,思忖着不与这蛮子生气。温声和他解释,大抵是个悲情故事。 一个出身奴籍的貌美哥儿,在游园时做了场美梦,梦中遇见了一位令他倾心的郎君,便请花神做媒,乍然惊醒后发现不过黄粱一梦,哥儿便就此郁郁而终。 说着说着便心生戚戚,一双凤眸愈发盈盈,激动地握住闻人征的手。 嫩生生的掌心贴着他,一时之间,闻人征竟觉得这肌肤比他那尊玉像还要温润。 “要是人间真有这般缘分,合该成全。” “将军觉得呢?” 他仰头望着闻人征,两靥微红,眉眼含春。 闻人征不由得心中一荡,只觉得握住他的那双手似乎更柔软白皙了。 “郁郎此番心思……” 他心中生出几分别样心思,特意带他看这折戏,还要他“成全缘分”,难不成郁郎对他不只是知交之情吗。 “郁郎可是哥儿?” 陆长郁愣了一下,“自然不是。” 闻人征便将心思沉下来,不再多想,只是因为他方才的犹豫,仍然存了一分疑虑。 郁郎当真不是哥儿吗?如若不是,怎么生得比哥儿还要明艳动人。 “说来这出戏中,也有我那友人。” 陆长郁示意他望向台上的角儿,“他词曲俱佳,身段儿嗓音都极好。” 又说了几句好话,大抵是他友人怎样怎样好,相貌、性子都不差,只可惜生来命不好,落了个奴籍。 若是旁人听了,必然要敬佩此人,同时心生怜悯不忍他流落风尘,想要帮扶他一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