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念头一出,他欣然爬起身,念了道诀,化回了原形。花枝扑簌一阵,落下几片叶子,随即恢复宁静,仿佛这里一直无人来过。 不远处,一只素净修长的手放下杯盏,华服的广袖落下,盖住了手腕。 见人站起身,同桌的仙君也欲起身。 “无事,我随便走走。”君泽道。 他顺着流觞的沟渠往花林深处走去,目标明晰,根本不似闲逛。 直到一簇雪白的花撞进眼里,才停下步子。 君泽失笑:怎么躲到这里来了? 还化作了原身,心倒是大。 他转念一想,也对,现在的言昭还不知花灵不能轻易暴露原身一事。 那日分别后,他没去找过言昭。 老医说过,灵慧受损造成的记忆缺失,只能徐徐而为,不可cao之过急。后来老医也去望德先生家中看过几回,将言昭的情况转达到了妙严宫。 君泽看着白花静然缀在枝头,轻声开口:“言昭?” 木槿没有反应。君泽想起来化作原身后他感知不到外界的动静,于是抬手抚上了花瓣。 下一刻,他眼前一晃,从锦簇的花林被拽入了另一片空间。 君泽四下环顾一遍,这里像是言昭的梦境。难道是连生咒的缘故,让他无意中入梦了? 随后他听见了海潮的声音。他忽然意识到这不是梦境,是言昭的识海。 言昭的识海变了模样。 君泽缓缓落到地面,看清眼前的丛林后,不由得怔住。 久远的记忆随着海潮声倾覆了他的脑海,眼前的景象也逐渐与记忆里的画面重合。他不敢置信地停在原地,遥遥看着那片林子。 像是要印证他的想法一般,熟悉的气息从林间传来。君泽终于压下心头的波澜,走进了林中。 里面的景致他走过无数回,几乎每一寸土地,每一寸土地上长的树木,他都能分毫不差地记得。 很快,他找到了气息的来源,以及其上生长的,一株不在他记忆里的花木。 是……木槿。 君泽想触碰它的枝叶,却看见自己发颤的指尖,心早已如擂鼓。 他如梦初醒,转而凝视着脚下那片土地。随后打出一道灵流,没入尘土。 不多时,一颗不起眼的曜石随着灵流破土而出,落到了他的掌心。 曜石泛着黑色的流光,正与他腕上的暗纹,如出一辙。 -------------------- 这周三更=w= 不出意外的话,明后天都是下午六点发 第115章 情难抑 君泽退出了识海。 身后的花朝宴热闹如一,不知何时起了乐声。乐声仿佛勾起丝丝微风浮动,吹得木槿花瓣枝头轻晃。 琴声笛声袅袅,相和如一体,低回婉转而带着淡淡空灵的调子缠绵缱绻,靡靡动听,似在诉说什么,又似拨动了一根不可言说的情丝。 君泽听过多少这样的曲子,又见过人世间多少悲欢离合,虽可以领会,却从未在那些悲凉或欢喜的调子中感同身受。如今却在这盛宴中独自深陷,每个音节,每句唱词,声声入耳,弦弦叩心,一股莫名的悲戚如滚滚洪流,没顶而来。 原来……世人常言的情难自抑,竟是如此。 君泽闭上眼,无声催动了灵力。面前的木槿化作人形,落到他怀中,乖巧又安静地睡着了。 怀抱收紧了几分,君泽低声呢喃,也不知是想说与怀里的人,还是说与自己听。 “快些想起来罢。” ** 这日天光正好,九苕正在院中晒太阳。 他的灵体已经恢复如初,能正常与人交谈了,只是常觉得疲倦,大多数时候都在闭目养神。 先生今日去参加宫宴了,言昭也不在,小院里难得宁静。 他正昏昏欲睡,忽然觉察到一股强大却温和的气息靠近。 九苕迷迷瞪瞪地睁眼,看见一个意料之外的人。 “帝君?”待他看清对方怀里的人,不由得紧张起来,“言昭他……” “无碍,”君泽传音入密,“只是睡着了。” 九苕点点头,不再出声。他目送着君泽将人送回了房,又悄然离开,准备继续小憩。闭上眼的那一刻,他忽的反应过来,言昭是跟着文珺出门的,怎么是跟着帝君回来的? 他心下奇怪,起身想看一眼,顺便替言昭关一关窗,却在窗口看见,本该睡着的人,这会儿正半坐着发愣,屈着手指一会儿抵着脑袋,一会儿又往下碰了碰自己的嘴唇。 “言昭?”九苕疑惑出声,言昭却受了惊吓似的一缩手,转过头和他大眼瞪小眼。 九苕看见他眼里满是慌乱、无措,似乎还有些……激动和难为情? 片刻后,他从榻上弹起身,埋着头翻箱倒柜,在柜角摸出一张发黄的旧纸符,一溜烟钻进识海里去了。 九苕:“……” 风风火火干什么呢,少年? 言昭攥着那张旧纸符,在海浪声里慢慢回过神,心跳却依然快得要命。 他早就醒了,或者说,一开始就没有完全睡着,只是迷迷糊糊地歇着。 被那人身上清润的气息笼罩时,神识便已归了位。但他脑袋一轴,鬼使神差地,没有睁眼。 按理说,以青华帝君的修为,不可能察觉不出他在装睡。也不知是帝君心不在焉,还是他的装睡功力进步了,竟然让他蒙混了过去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