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帝君这是关心则乱么,言昭贤君虽然年纪小,修为却胜过这玄狐族大多数人,说不准是谁照拂谁呢。” 夜渐渐深了。 大祭司没有回去歇息,而是在这石室中打起了坐。 天珩亦没有睡下,他看着祭台的方向,微微出神。 老族君看了一眼熟睡的夫人,转身去了书房,自密室中取出一方红木的匣子,里头的东西发着光,映亮了他沧桑的眼眸。 山脚下一间不起眼的木屋里,白日里还在寨子里谈笑如常的玄狐族的青年,蓦然睁开眼。 倘若有光亮,便能看见这青年睁开的双眼中,并无黑瞳。 他起身转向枕边人的方向,停了一会儿,俯身贴在了她的身上。 过不多时,她的胸口不再起伏。 也停了呼吸。 -------------------- 加更 第14章 阴山事 言昭醒来时,天已然大亮。 他撑起身子半坐起,呆愣了好一会才想起昨夜的事。 他伸手摸了摸胸口,能感觉到那里有一股温和的灵力滋养着心脉。是君泽打入他体内的那颗灵珠。 他心里五味杂陈。然而这一切的情绪,都比不上他在幻象中看到君泽陨落时的惊悸感强烈。 一直以来,他都是毫无条件地相信和依赖着君泽。仿佛只要这个人在,他便无需有任何担忧。同时他也自然而然地认为,这个人会一直都在。 他从未想过青华帝君,也会羽化,也会陨落。 虽说那是心魔化出的幻象,但他从未见过这般真切的幻象。他所看到的一切太过鲜活,太过细致,像是真实发生过一遍的回忆。 那股心悸的感觉又要浮起,被体内的灵珠硬生生安抚了下去。 他心下不安,欲起身去看看君泽。 甫一出屋,却见院子里坐了一个人,正百无聊赖地喂着池中的锦鲤。 天珩听到动静回过头来:“小贤君,你醒了?” 这人看上去分明也比自己大不了多少,却总是做出一副少年老成的模样。 言昭无奈地应了声,四下看了看,没有见到君泽的身影。 “帝君有事暂时离开了,”天珩见他落寞的样子,露出了一个玩味的笑,“小贤君原来这般粘人的?” 言昭翻了道白眼,反唇相讥道:“哪里比得上你粘大祭司。” 天珩一时语塞,心道这小贤君眼神倒是犀利。 他本就是受大祭司所托来看看言昭,如今见人无恙,便告了辞。 言昭站在原处思索了片刻,推门进了君泽的房间,里面的陈设整整齐齐,一如他们来之前的样子。可见君泽昨夜便离开了。 他莫名遭心魔攻击,君泽又在这个当口有急事离开。言昭感觉事情有些蹊跷。 心魔一物,是最低等的魔族,由贪嗔痴三毒而生,它甚至算不得灵体,没有自己的灵识,只是一缕无主的怨念。但这怨念若是侵入了其他灵体,进而控制本体的话,便会生出真正的魔。 凡人寿命短暂,易生心魔。神仙通常寡欲,且元神不那么容易被外物侵入,因此言昭几乎从未在神境内见过心魔。 他在祭台上感受到的摄神或许是真的有人故意为之,趁他灵台空虚之际将心魔打入他体内。但这幕后之人却并无意以心魔控制他的身体,而是让他看到了一些诡谲的幻象。 “他是想……告诉我些什么?” 想到此处,思绪被打断了——他的灵镜蓦地亮起了光。 灵镜化出,里面出现了君泽的侧脸。他凝着眉,发丝纷飞,似乎是在赶路。余光瞟见言昭时,他的面色柔和下来。 “身体无碍了?” 言昭点了点头。他抿了抿唇,忽然说了句:“对不起。” 君泽神色微动,似乎是停了下来。 “为何要道歉?”他问。 言昭坦诚道:“昨天是我胡乱发脾气了。” 他是在说白日里无端生闷气那件事。 原来他的小徒弟真的是在生气,君泽心道。 “……生气又是为何?” 言昭有些别扭地撇开了脸。因为一句“出师”便独自生闷气还迁怒于君泽这种事,怎么好说出口? 于是他嘟囔了句:“……这个不能说。” 君泽闻言笑了。 默了半晌,他喊了一声:“言昭。” 接着似乎是斟酌了一会,才开口:“为师以前没有收过徒,亦不知别的师徒是如何相处的,便只能以当年青玄教我的方式教予你。” “我时常想,是不是对你太过严苛了。往后如若你觉得为师做得有不妥之处,直说便好。” 言昭怔住了。 这是他第一回听到君泽以为师自称,也是第一回听他这般袒露心声。他凝眸看着灵镜那边的君泽,胸口的暖意快要溢出来似的,嘴角也忍不住扬起。 他心想,这世上再没有比君泽更好的师父了。 “师尊。” “嗯。” “师尊。” “……嗯?” 君泽眼中含笑,无奈地侧头看了他一眼。 言昭见他周围天色越来越昏暗,便问:“这是要去往哪里?” 君泽想起言昭似乎与蒙虞的徒弟尚有些交情,如今还不能确定那毒雾是否出自蒙虞之手,不好直说。 于是他换了个说辞:“来找人打听一件事,关于昨日那只心魔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