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眼睫微动,看向宣木,魔域昏昧细碎的光线落在他的身上,瓷白的肌肤,没有一点瑕疵。 像是被宣木圈禁起来的九天仙人,周身都是属于宣木的气息。 宣木微微一怔,嘴角的笑意加深,多了几分真情实意的愉悦。他手腕轻扬,又大方地投掷出一水晶球似的圆珠。 容瑟本能扬手接住,圆珠似修士的元丹大小,通体透明,内里却什么都看不清。 仅从外表,看不出有什么特别之处。 “避藏珠。” 宣木低醇的声音响起,难得耐心地替他解释:“费了点功夫,从铜元镇搜寻来的小玩意儿,魔族可不似仙门,会定守规矩。它能够隐藏住你身上修士的灵息,让你看起来与普普通通的凡人一般无二,哪怕是大罗金仙都察觉不到。” 铜元镇? 容瑟指节微蜷,想到以前时云说过魔族在铜元镇找什么珠子,眼中闪过一丝了然。 他听说过避藏珠。不仅能隐藏灵息与修为,而且不露任何破绽,哪怕是用仙门的法器都检测不出。 本是长明寺的镇寺之宝之一,但是在很多年前已经丢失,长明寺遍寻三界都没有找到,最后不了了之。 没想到,居然流落到铜元镇,落入了宣木的手里。 如此一来,便说得通,为何前脚铜元镇出事,后脚他在入门试炼的途中会遇到宣木。 两者之间,一直存在着必然的联系。 怪不得宣木上一世能够在季云宗隐藏那么多年,从没有被人察觉。 魔域与修真界势不两立,他的修士身份曝光,对他而言没有好处——虽然他并不清楚,宣木为何要帮他。 容瑟没有拒绝,收好避藏珠,重新迈步缓行。 穿过黑云,眼前的视野骤然开阔,高耸而立的宫殿映入眼帘,幢幢阁楼鳞次栉比。 宫殿上空魔气萦绕,黑压压地凝聚不散,不透一丝光亮。 殿门口的守卫严密,一个个嘴巴乌黑,脸色惨白,单膝跪地,齐声向宣木行礼:“恭迎左使回宫!” 容瑟潋滟的眸波微晃,眼底映出无边的雪色,宣木竟然是魔域左使?! 魔域无首,曾以右使马首是瞻,但是十几年前,不知从哪里突然冒出来个左使,残忍嗜血,杀人不眨眼,手段雷霆,很快与右使形成分庭抗礼之势。 近些年,甚至稳压右使一头,几乎大半个魔域都归他掌控。 容瑟瀑布般的乌发倾泻在肩背,微垂下眼睑,遮住眸子里的若有所思,漆黑的眼瞳里好似藏着洼旋涡。 魔域强者为尊,对于宣木,是打心底里的臣服,所过之处,魔侍跪倒一片,无人敢抬头看一眼。 直到三人走远,魔宫里的人才用余光偷瞄,看清后方白衣青年莹莹白玉的侧脸,眼珠子猛地发直,呼吸咻然粗重,久久不能回神。 左使带回一个…凡人? 容瑟没理会四面八方缠上来的贪婪视线,他安静地走在宣木后面,踏入一间奢华的殿宇。 殿中的魔侍正在洒扫,见宣木进殿,毕恭毕敬地迎上来:“左使…” 眼角不经意地往后瞟,到嘴边的话戛然而止,失去了反应。 宣木唇边笑意一点点收敛,扬起长袖挡在身后青年的面前,遮掩住对方姝丽的脸。 他阴郁艳丽的脸庞骤然阴沉,勃然大怒道:“滚!” 魔侍身体惊惧地一抖,连滚带爬地退出宫殿,像是身后有什么怪物在追。 宣木冷哼,垂放下长袖,回头直勾勾盯着容瑟,眼眸微微晦涩。 “望宁倒是大方,舍得放你出来。” 容瑟心头一紧,纤长眉尖微蹙,冷白脸庞宛如山巅新雪。 宣木怎么会知道…? 容瑟微偏开头,避开他的注视,音色如玉石撞击般清冽:“不是要引见我见故人?” 宣木不置可否,转身带路,深长的眼睛里光芒明灭不定。 如果他是望宁…容瑟这辈子再也别想看见除了他之外的任何人。 第109章 癫狂 魔宫地势复杂, 幽冷的灵火经久不灭。 容瑟跟在宣木后面,左拐右拐地走着,一路上遇到的魔族都驻足不前,失神地看着他。 怎么有凡人长得这么…魔族们个个口干舌燥, 眼中的贪婪几乎要化成实质溢出来, 但无人敢妄动。 毕竟这个凡人浑身都是左使的气息, 很明显是左使的人。 容瑟不知魔族们的心中所想, 四周汹涌的魔气, 朝他侵袭而来,都被笼罩在他周身的屏障挡了回去,他没有受到半点影响。 不知走多久,宣木停在一座偏僻破旧的小院前。院门半敞开,浓郁的发霉味混杂着一些难以形容的气味从里面飘出来,直令人腹中反恶。 宣木抬手在鼻端挥了挥, 似在扇去什么晦气之物,两指捏着鼻翼,头往后仰了仰, 脸上的嫌弃、厌恶不加一丝掩饰。 “…师兄进去吧,本座在外面等你。” 容瑟长睫微敛,从眼角若有所思地瞥他一眼,一言不发地踏进院中。 院中凋敝冷寂, 远比在外面所见来得破败, 阁楼厢房几乎全部塌陷,地面积满泥垢、尘灰,不知何处来的水混合两者, 黑乎乎地粘成一块。 容瑟步履微一停留,总觉得看着有些像…在入门试炼回程中, 宣木带他们去的破烂寺庙。 不,准确来说,是宣木做戏骗他们说的——他所谓的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