杜五郎擦了擦手,从他的菜棚里摘了些菜,领着众人去生火作饭。
研究新的菜谱算是他闲居生活的乐趣之一,今日这些新作物送来,除了种一部分,他早就跃跃欲试,想鼓捣些新菜了。
让厨娘杀了一只鸡,洗了些土豆,杜五郎犹豫了一下,还是道:“把那辣椒也切些来吧。”
这些菜他也是第一次做,可脑海里却总能回想起年轻时与薛白闲聊的场景。
很快,随着噼里啪啦的声音,锅里腾起一阵白烟,呛得在外面等的年轻人连连咳嗽。
李祚却很开心。
少陵原杜宅,是他如同牢笼的东宫生活之外最放松的地方,只有在这里,他才能如普通人一样说笑,闻烟火气。
不一会儿,菜便好了。
不多时,菜肴做好端了上来,众人也不分尊卑长幼男女,在一张圆桌边围坐下来吃饭。
自从薛白走向了权力巅峰,他过往的一些习惯与观念反而在杜五郎这里保留了下来。
“这真的能吃吗?我不会也冒烟吧?”
杜菁看着那盘香喷喷的土豆烧鸡,眼睛里透出了警惕之色。
但她却是众人中第一个伸筷子夹了土豆的人。
吹了两口气,把那裹着汤汁的金黄土豆放入口中一嚼,她眉毛一挑,显出了讶然之色。
“好吃吗?”
杜五郎不急着尝,而是等着女儿的反应,微有些紧张。
只见杜菁用力点点头,非常肯定地道:“好吃!”
杜五郎这才浮现出了笑意。
这天他心情好,待到夜里,旁人散去,李祚说想请教他一些学业上的问题,他也答应下来,还难得拿出一瓶酒来,打算与李祚对酌几杯。
“你酒量如何?莫不是与陛下一般?”
李祚道:“也就是酒量,我比父皇略胜一筹。”
他这话听着像是谦虚之言,待两杯下肚之后,他脸上泛起红晕,人也微微摇晃起来,杜五郎便知他说的是实话。
此时不让李祚再喝已经晚了,杜五郎还想把酒收走,李祚却是把酒壶夺过来,自酌了一杯,双手捧着敬向杜五郎。
“叔父,此事本该由父皇与你提,但男儿大丈夫……自己的事自己作主!”
李祚说话已有点大舌头,但眼神中却也带着清醒与坚定。
“请杜叔父同意将阿苽姐许配给我!”
“你喝醉了。”
“没醉。”李祚愈发坚定。
杜五郎抚须不已,暗忖果然不该与这小子走得太近。
他是不情愿嫁女到东宫的,杜家已经在这方面栽了两次大跟头,对这等富贵避之唯恐不及。
可只悔当年没搬家到更远之地。
思来想去,他计上心来,长叹一声,拍着李祚的肩,道:“我找人算过一卦,杜家出不了皇后嫔妃,如此,你还敢娶阿苽吗?”
第633章 满唐华彩
正兴十六年,时任秘书监、集贤院学士报刊院使的王昌龄上表致仕。
这年他高寿七十又九,自觉小半辈子埋首纸墨,而今天下文风愈昌,不该再由他这个眼昏脑沉的老头子继续主理报纸,想卸任回年少时学道的嵩山看一看。
暮春三月,太子李祚以弟子之礼为王昌龄牵马执缰,相送至灞陵。
李祚的老师众多,王昌龄虽只教他诗赋,但师徒间感情甚深。
眼看李祚依依不舍,王昌龄笑道:“殿下肩负重任,不可作小儿女情态。临别之前,老臣尚有一礼相赠殿下。”
“老师,是什么?”
“过些时日殿下自知。”
说罢,王昌龄拂去一身的世俗尘土,登上马车,沿着宽阔平坦的直道,向着朝阳而去。
***
与此同时,少陵原,杜宅。
杜五郎敲门走进书房,只见杜有邻鼻梁上架着一副老花镜,手里捏着一支铅笔在写着什么。
“阿爷又在写集注吗?”
“这次著的是王昌龄集。”杜有邻道。
杜五郎不由担心道:“阿爷还是量力而行,莫得罪了王公。”
这话虽不甚恭孝,但不少文人确实是嫌他阿爷诗才平庸,只是运气好才位居宰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