寂寻站在角落里似乎看了很久。
他的眼神一如当日在凤凰坞离去那日晦暗不清,当两双眼睛撞在一起的那一刹那,寂寻目光之中只余空洞,好像那点闪烁的情绪只是桑离看到的错觉。
“走吧。”
寂寻跟在了她后面。
桑离回过神也继续往前走,后面一点声音没有,可是只要一低头就能看到一道影子跟在自己脚下,它和自己始终保持着一段距离,不疏远,不亲近,不交叠,平行相行,互不触碰。
桑离忍不住回头看。
寂寻没有看她,也没有看向任何一个位置,神色冷冷,一如往昔。
……看样子真的是错觉。
她竟然还以为他会记得。
桑离打消了所有疑虑,没有再回头,甚至把寂寻置之脑后,她步伐快但不急,两边烈火烧灼,橙红的星火跳跃在她肩头,行走间,发尾摇晃,系在脑后的碧蓝珠链来回摇摆。
寂寻这才抬头去看他,眼神之间的小心翼翼不像是傀儡。
他恍惚间想起在幻境之时,偷偷所窥探到的有关她的一切。
他曾认为所有情动都源于那株蛊,那颗心,当它物归原主时,寂寻也会回到原来的位置。
然而他始终记得一些事。
忘了,又没有完全忘。
犹如现在,寂寻心愿如初,希望心仪之人不管在哪里,都有依所。
至于他……
一个影子罢了。
**
整个部落的人都聚集到了圣女祠。
早些年前,圣女祠是村落最辉煌之地,人们会用各种稀世珠玉妆点神像羽衣;也会将黄金磨成粉末,涂抹她全身,就连屋檐房梁都采用了最稀少罕见的海贝来用于搭建。
可是现在,圣女祠褪去色彩,它破败不堪又孤零零地立在山丘的最高处,随处可见的是人们加之给她的谩骂与诅咒。
[肮脏物不配享有世间香火。]
[罪人!!!]
[其罪难恕!!!]
[恶心的女人。]
圣女沾情沦为□□,在本是祈福的殿内,落尽罪责与唾弃。
如今人们就窝在此处,随处可见的字迹和歪倒在上面的圣女神像让他们做不到安然无事。
众人坐如毡针,沉默的氛围极为诡异。
忽然,一个被母亲搂在怀间,只有四五岁的女童指着神相说,“娘亲,她要倒啦,她真的会救我们吗?”
稚嫩的嗓音在落针可闻的祠殿内显得尤为清晰尖锐。
所有人的目光也都落了过来,母亲倒吸口凉气,一把捂住了女儿的嘴,却又忍不住抬头看。
圣女神像垂眸悲悯,眉眼哀哀,似在哭泣。
她浑身一震,转过身去,然如芒刺背,始终不得忽视。
如桑离所说的那样,恶火烧不进圣女祠。
所有人坐在上面目睹着几乎要被烧毁完全的村庄,每个人的脸上都浮现着哀切,过了会儿,不知谁先开的口——
“孩子说的对,圣女可还会救我们?”
“圣女她……”
有人认清了现实,站起来指着那殿庙说道:“圣女已陨,荒水已无神再佑!”
此话如惊雷一般平地乍响。
不少人都想起了平日里的所作所为,他们放任孩子在圣女祠打闹,放肆,涂抹乱画,就连他们大人,进出都要往神牌上吐一口唾沫。他们认为荒水安宁,圣女只是罪神之妻,也是荒水之耻,不屑跪地祈神。
凡人所做皆为罪,神怒……如何平息?
忽然,青老颤颤巍巍来到神堂前面,他支起了那神牌,青古看出意图,急忙搭了把手,帮忙把圣女像扶回到原本的位置。
一切规整后,青老放下拐杖,跪倒在地。
“翁爷……”
青古欲要搀扶,却被青老避开。
他结结实实磕了十个响头,眼含热泪,“我们心有蒙蔽,犯下错事种种,昔日对圣女所做的那些滔天罪责,自知咎有应得。老夫身为族长,甘愿代替族人承担所有责罚。若圣女不嫌,大可拿走我这条贱命平怒!只是老夫不忍,不忍见荒水遭难啊……!”
“若圣女还留有灵魄在世,可否睁眼看看,可否能再救部族于水火;可否能救救你的子民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