卢筠清点点头,“没错,我也有过这种经历。或许是眼神和姿势与熟人相仿,或许是遇见时周围的景致、空中的气味与某段记忆相合。” “瞎子兴许是认错人了。” 就在这时,窗外忽然传来隐约歌声,卢筠清向窗外看去,远远地看见一处房屋灯火通明,在黑漆漆的暗夜中亮得耀眼。 “那里是偏殿吧?是皇帝的寝殿?” 此时已是后半夜,皇帝居然还没睡? “迟国皇帝精力过人,寻欢作乐,夜以继日。据说这次来行宫,带了最宠爱的姬妾,夜夜笙歌。” 卢筠清兴致缺缺地转回头,“我对杀人狂魔的宴会不感兴趣,咱们睡吧。” 话一出口,方觉有些暧昧。 遂一扭身子,整个钻进被子里,背对着千里。 千里轻笑一声,到屏风外的地上铺了草席、被褥,躺下之前,又问她,“今夜要点几支蜡烛?” “不用点了,你在这里,我就不怕了。” 其实她睡觉时不喜欢亮光,只是为了借烛光驱散心中恐惧,如今千里就守在她身边,便用不着蜡烛了。 千里合衣躺下,卢筠清翻了个身,问他,“我睡在你房中,会不会有人说你闲话?” 在军中待了几日,她已明白,有些将领不爱红颜爱须眉。 “不会,他们只会以为你在这里服侍我。” 过了片刻,又补充道“就算有人误会,我也不在意。” 一夜无梦,睡得极沉,是千里把她叫醒的。 天刚蒙蒙亮,该去巡逻了。 千里带着一小支队伍,负责巡视猎场周围。 猎场已被清理干净,可卢筠清总觉得,空气里漂浮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。 经过昨天那片树林时,又见到了那个瞎子。 瞎子守在树林入口,一见到她就冲她挥了挥手,像是在特意等她。 千里将这一切看在眼里,安排其他人去别处巡逻,自己带了卢筠清走到瞎子面前。 直觉告诉他,这个瞎子或许和他们要找的人有莫大关系。 瞎子始终盯着卢筠清,见她只带了一个人过来,略点点头,佝偻着身子往里走。 千里握住卢筠清的手,跟在他身后。 到一棵两人合抱的古柏下,瞎子站定,回头,视线定格在两人交握的手上。 再看向千里时,瞎子仅剩的那只浑浊的眼珠似乎柔和了几分。 “你是不是,有事要说?” 卢筠清主动开口,瞎子点点头。 “你不能说话?” 瞎子又点头,接着,他扑通一下跪到卢筠清面前,咚咚得磕了三个响头。 “你,你这是做什么?” 瞎子喉中溢出呜呜之声,浑浊的眼珠里淌下泪来。 接着,他用两只没有手指的手捧起地上一根树枝,张嘴衔住。 他保持着跪地的姿势,用嘴叼着树枝,弯腰在地上写出一个竖提。 “他要写的来告诉你一些事。” 千里拉着她往后退了一步,给瞎子留出空间。 第一个字是个“小”,第二个字是“姐”。 卢筠清震惊地睁大双眼,他叫她小姐,会这样叫的,除了她身边的侍从,就是姑母府中的人。 口中喃喃道,“你究竟是谁?” 瞎子继续叼着树枝写,一个“墨”字之后,是“闻”。 卢筠清再也忍不住了,扑到他身前,抓住他的肩膀。 “墨闻,你是墨闻?” 瞎子抬起头,泪水流了半张脸。 那只没有眼珠的干涸眼眶里,是流不出泪的。 顾不得身份之别,卢筠清一把抱住他,眼泪滚滚而下,“墨闻,墨闻,你怎么会变成这副模样?是谁害了你?墨闻……” 卢筠清嗓音嘶哑,哭得泣不成声。 难怪他昨天那么激动,看她的眼神又那般古怪,原来他当时就认出了她。 千里蹲在她身边,轻拍她肩头,“落月,冷静一点,万一被人看见,对他也不好。” 他说得对,卢筠清立刻止住哭泣,又掏出帕子给墨闻擦泪。 “墨闻,你告诉我,兄长去哪里了?你们为什么没在一起?” 墨闻立刻衔起笔,写下几个关键词。 卢筠清这才知道,原来当日墨闻和严延之一起被迟国残兵掳走,送到一位大官手里,那大官得知严延之是未来的羽朝驸马,便将他主仆二人送往京城,交给皇帝陛下邀功。 主仆俩原以为迟国皇帝会拿他们来换几座城池,毕竟之前有过先例,谁知主仆俩却被分开。 严延之被秘密关押起来,墨闻在经历了一番酷刑折磨后,被安排到这行宫树林里收尸。 如今,就连他也不知道严延之的下落。 第79章 玉陷淖泥 卢筠清擦干眼泪,跟在千里身后,出了密林。 和其他人汇合后,千里带领众人走出密林,下一个巡逻地点,是偏殿附近。 在偏殿入口,千里以三五人为一组,把自己统领的小队分了六组,分别巡查入口、后院、走廊等地方。 千里、卢筠清、大俊三人一组,走到一处僻静的拐角,两人终于有机会交谈。 “落月。” “千里。” 两人几乎是同时开口。 “落月,别着急,你先说。” 卢筠清急切道“墨闻的事太奇怪了,皇帝这般折磨他,却不杀他,反而留在这里。” a href= title=target=_blankgt