白天来泼油漆的那拨人很凶,邻居们吓得不轻, 赵鸣雁一直“唰唰”到十点半, 也没有一个人敢出来请她回去休息。
十一点,外头没了动静,昆妲开门出去看, 楼道布满湿漉的水渍, 地面油漆已经被清理干净, 只剩墙面和大门,洗洁精、汽油和油漆的气味儿混合在一起, 有点熏眼睛。
昆姝从房间里走出来,昆妲回头,“妈妈睡着了吗?”
点点头, 昆姝长出了口气, “她走了吗?”
“走了。”昆妲合拢门,“外面也弄干净了。”
后半夜她们蹲在地上用美工刀细细刮着地板砖上已干透的油漆, 期间无话, 随后动作很轻地洗漱,凌晨三点才各自返回房间休息。
昆妲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, 她还认床, 从搬家就一直亏欠着身体的睡眠。
凌晨四点, 她看见月亮从房间的小窗户里滑进来, 窗台上像落了薄薄的一层雪, 她第一反应是摸出手机拍照, 迫不及待想告诉江饮——看看你的窗外。
照片拍了,聊天框里勾选图片, 却迟迟没有发出去。
算了,昆妲躺倒。
五点她实在抵不住困倦睡去,七点半被楼下车辆尖锐的鸣笛声惊醒,头痛欲裂。
没有空调的小房间闷热难当,她噩梦连连,难以醒来,又眯了半个小时,实在抵不住热才爬起来去洗澡。
昆姝不在,出门办事了,昆妲下楼去买了早餐回来,进房间看妈妈。
白芙裳还睡着,她昨天哭得好厉害,直把自己哭晕过去。
电风扇搁在床尾对着吹,风里一股老房子的霉味儿,倒也稍驱散了闷热,昆妲弯腰亲亲她的脸,小声喊“妈妈”。
“别怕。”白芙裳握住女儿的手,半梦半醒,声音虚弱,只是重复“别怕”。
“我不怕,你和姐姐都在,我就不怕。”昆妲小声哄着她。
喂她吃了半碗粥,她倒头又睡下,在床边坐了会儿,等她完全睡着,昆妲才轻手轻脚离开房间。
从铝厂家属楼到凤凰路八号,公交车程近一个半小时,够远了吧?还是被那些人找到了,昆妲庆幸昨晚不在,也愧疚昨晚不在。
可她在又有什么用呢?她能阻止他们的恐吓吗?
在昨晚之前,昆妲一直以为事情真像江饮说的那样,熬一熬说不定就过去了。
又空又远的漂亮话确实很能迷惑人,但那也不能全怪江饮,她又懂什么呢?她永远做一只天真无邪的小狗好了。
凤凰花开得好漂亮,昆妲从来没发现这条路上的花竟开得这样好,这红没有油漆的刺鼻气味儿,红得堂堂正正、大大方方,朝窗边探头,她大老远就看见江饮捧着花束站在路边。
车子在站台停稳,江饮还不敢过去,她不确定车上是不是载了昆妲,直到那抹纯白的裙角出现在视野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