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天香楼掌柜柳如眉曾经也是红鹤阁的客人。 当年天香楼靠着“玉带绮香饭”在洛中声名大振。 香米为底,香料坚果作辅,再以异域手法烹制而成,一时间供不应求。 而这配方就是来自红鹤阁。 后来很多招牌菜式比如金丝万缕球,琥珀醉鸡卷也都是红鹤阁的功劳。 而这些交易江月明并没有收钱。 江月明也没绕圈子,直接拿出画像在桌上展开。 希望柳如眉能找个由头,去房间看看是否有画上之人。 柳如眉看着画像:“认识这么多年,还从未见江阁主对哪位女子如此上心。” 江月明保持着一贯风度,礼貌回应道:“柳掌柜说笑了,这是我同门师妹,风西南。” 画中女子看起来温柔贤良,不过容貌却不算出众,很难让人记住。 近几日住店的女客人中,柳如眉对这张脸并没什么印象。 以防疏漏,她还是叫来贴身婢女,借着送晚间甜汤的名义挨间查看了。 不过依旧没有找到任何和画像相似的女子。 江月明开始怀疑,莫非是自己真的看错了吗? 正想得入神,柳如眉突然问道:“若是江阁主的师妹,是不是也会随身佩一支笛子?” 江月明点点头,师妹那支白玉笛还是刚拜入门下时,掌门师兄亲手做的。 柳如眉回忆起来,前几日在店里确实见过一个腰间佩白玉笛的女子,那笛子看起来价值不菲。 不过那女子当时带着面衣,并看不清脸。 江月明和柳如眉道了谢便回了房间,推开门发现余望竟然还在。 “余令使怎么还在这?” 余望眼中闪烁着狡黠的光:“自然是等你回来讲画中人的故事啊。” 深秋夜里寒凉,许是白天窗子没关严,冷风顺着窗缝进来,江月明转头闷咳了几声。 余望见状起身把窗子检查了个遍,又从床头拿来条锦毯,严严实实披在江月明肩头。 “怕冷也不知道多穿点。” 说着又倒了杯热茶塞进江月明手里:“好了,现在讲吧。” 江月明实在拿他没什么办法,便大概讲起了师妹的事。 师妹父母早亡,被jiejie送到了幽篁里。 当时幽篁里大部分事务都由楚君怀这个大师兄在打理。 可以说师妹就是被楚君怀拉扯大的。 十年前,江月明翻遍幽篁里每一片废墟,终于把师妹的尸体从断壁残垣底下扒了出来。 他亲手把尸体送回到她洛中城的jiejie家里。 那天下着密密的细雨,不大。 但闷得人透不过气。 太多安慰的话余望也说不出口,他轻轻拍了拍江月明的手背。 手心被茶杯暖着已经温热,可手背却依旧一片冰凉。 余望的手覆上来时,那温度仿佛传到了江月明心口。 他紧了紧攥着杯子的手,这是他第一次觉得,有些痛苦或许可以试着说出来。 见江月明对着茶杯发呆,余望直接抢了过来,一口喝光了里面冷掉的水。 又重新倒了杯热乎的塞进他手里,指尖不经意划过江月明的手。 “江阁主要是实在怕冷,晚上来我这一起睡也未尝不可。” 说着,他笑嘻嘻地起身离开了江月明的房间。 手背上酥酥痒痒的感觉并没有那么快褪去,江月明盯着手中的热茶。 他突然觉得自己对余望的感情就像这杯茶。 初尝只觉得微热,细品却有万千滋味,难以言明。 把杯中的茶一饮而尽,江月明似乎才缓过神来,写了封信唤来灵鸽, 马上就要出发去赤霞宗了,师妹的事情就交给程星河去查吧。 躺在床上却毫无睡意,辗转许久,江月明索性起身披上外袍,下楼买了两壶月下香。 回房时见余望那的灯亮着,脚步竟不由自主地朝着他的房间走去。 来到门口,心中却涌起了犹豫,正准备转身回去,房门却突然开了。 “看你影子在门口晃悠半天了,怎么?当真怕冷要来我这一起睡吗?” 江月明看着余望,举起手中的酒:“喝酒吗?” 余望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,侧身让江月明进来。 摇曳烛光在墙壁上投下晃动的影,淡淡的药草味熏香萦绕在鼻尖。 余望拿出两个酒杯缓缓倒上酒,酒水在杯中荡起涟漪。 江月明也不说话,只是一杯接一杯喝着酒。 冰凉的佳酿从唇齿间滑过,再如寒流般淌过心间。 对于每个有执念的人来说,最怕的就是先给了希望,然后又失望。 与其这样,还不如从一开始就什么都没有。 这种感觉,江月明再明白不过了。 每次发现一点端倪,最后却无疾而终时,那种绝望比什么都没发现来得还难受。 只是他不说,也就没人知道。 刚要端起下杯时,余望轻轻按住了他的手:“这么好的酒,喝这么急可有点浪费了。” 江月明的手顿在半空,手指轻轻摩挲着酒杯边缘,深深叹了口气。 “不是你的错。”余望柔声说道。 江月明把手中的杯子放在桌上:“我知道,可是...” 可是他没办法。 当年不幸遇难的弟子,但凡还有亲人在世的,江月明都亲手把人送了回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