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上一世本科毕业那年,也就是距离现在还有三年的时间,法律界六月最大的新闻,是贺博简车祸离世。 男人死得古怪蹊跷,却没有蛛丝马迹可供质疑。 在新闻引起热议的时候,陆岁京的精神状态已经很差了,幻觉频繁且强烈,没有心思关注这些,外界事物全当耳旁风刮过。 ……不对。 陆岁京冷静下来,心想,在朦胧的前世记忆里,有一道至关紧要的声音夹杂其中。 ——“老贺终究太谨慎,怀着最烫手的秘密,遇到敢起杀心的窦家,他光在防备是躲不过去的,要想保全自身只能相互厮杀。” ——“这个世界没有退路,他想退,只会出局。” 是陆岳。 势力渗透极深的男人总是手握许多内幕,忘了是哪天,在陆岁京面前不经意地说起过车祸。 现在,陆岁京站在纸醉金迷的宴会厅里,看着贺博简与窦家的人举杯共饮,不由地感到嘲讽。 “喂,你怎么了?”贺疏星问。 陆岁京回过神来,发现是容念的室友,顷刻间立即收拾好了表情。 他道:“来你家事务所的周年宴蹭吃,怎么饭菜还没往桌上端?我急着吃完回家谈恋爱。” 贺疏星道:“老老实实待着吧,眼睛别乱看美女。” 原来刚才的走神被误会成沾花惹草,陆岁京倍觉荒谬,还没等他解释,便被贺疏星抢先发言。 “不然我会和容念告状。”贺疏星道。 陆岁京:“。” 他义正辞严地说:“我拥有良好的自我管理意识,就算你信不过我,也该相信容念比全场人更具有吸引力。” 贺疏星:“……” 只见贺疏星神色松动,想要认可陆岁京的言语,却见陆岁京脸色一变。 陆岁京哼声道:“撤回之前的后半句话,不准你惦记我男朋友。” 贺疏星:“…………” 神经病。 要不是大庭广众不好发作,贺疏星怕是要把这词骂出来。 接着,陆岁京淡淡地说:“你爸不是不和窦家续约了么,你们两方关系还这么好?” 贺疏星道:“应酬局上逢场作戏,难道你不懂?” 陆岁京不明白贺博简究竟因为知晓了什么秘密,才招致杀身之祸。 于是看在对方是容念朋友的份上,他委婉提醒:“噢,在我看来,你爸应该离窦家越远越好。” 话音落下,贺疏星神色明显一变! 这被陆岁京敏锐地捕捉到,暗自怔了怔。 难道贺疏星也知道父亲不该与窦家往来,甚至清楚更多信息? 会让窦家下死手的必然是大事,对赫赫有名的贺律师用出那种极端手段,严重性更是不用多说。 想到这一层,陆岁京觉得,自己摸索到了窦家致命把柄的一角。 他与窦家之间,有害死容念的旧日仇恨,当然是逮住机会就把窦家往死里整。 包括这次,也不会错过。 “不过单单远离貌似不太够,窦家那类人最擅长得寸进尺,你想放过他,他反而不放过你。”陆岁京道。 贺疏星稍挑眉梢:“不放过,他们能怎样?” 陆岁京道:“我有个哥哥领教过基本的家族斗争手段,不是我吹牛,窦家没比我家好到哪里去。” 众所周知,陆岁京素未谋面的哥哥没活到成年,死于一场诡异却找不出真凶的车祸。 贺疏星沉默半晌,又被不远处的贺博简喊了一声。 他将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念头抛开,随即过去与父亲的朋友们敬酒。 这一忙就忙到了散场,贺疏星左顾右盼,神神叨叨的陆岁京已经没了踪影。 “你在找谁?”祁封问。 贺疏星道:“没什么。” 原先父亲告诉他,窦家老爷子的遗嘱曾被纂改,多数遗产本该属于祁封,贺疏星已经觉得煎熬。 理由无他,出于道德上的正义感,他不适合当沉默的帮凶。 而拒绝做同谋的成本堪称巨大,天知道撕开这个口,会造成什么危险后果。 现在和祁封面对面,他更是有些焦躁,算是明白了父亲为什么在给祁封做事后,看到新雇主会出乎意料地陷入不安。 再怎么说,毕竟是个活生生的被改写命运的人。 当祁封出现在面前,自己又有扭转局面的力量,意识到自身的重要性,要么戒备,要么不平。 父子俩再度站在了不同位置,贺博简属于前者,贺疏星属于后者。 贺疏星低下头,想起了陆岁京警告的三言两语,不过…… 有声音盖过了那些错综复杂的利弊权衡、博弈运筹。 ——“做自己就好了……” 少年眨着清亮的眼睛,居然说他勇敢又温柔。 贺疏星心想,不是这样,自己只是很固执很死板,性格和美好词汇沾不上边。 “祁先生。”他声线平平地说。 祁封一手插在西裤口袋,散漫道:“怎么?难道你找的是我?” 他们两人走到了电梯间里,贺疏星去负二楼的地库,祁封去一楼,大概司机已经将车开到了旋转门的前面。 视线上方的显示屏幕亮着“1f”,电梯门正要开启,又被贺疏星抬手摁了关门键。 贺疏星道:“就是找你。” · 这顿饭陆岁京吃得心不在焉,站在家楼下后知后觉,自己肚子没填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