事到如今,谈幽发现自己根本不想要什么图腾,他只想将陌凌拥进怀里,听她用温温软软的声音唤自己的名字。 谈幽……我爱你…… 陌凌每次温存时都会情不自禁说这句话,让他心神激荡。 昨夜她中了毒,所以说不出话来,若是没有中毒,她还是会说的吧? 她一定会说的! 谈幽打定主意,上前两步,拉起陌凌的手。 “别碰我!”陌凌惊怒甩开,胃中一阵翻涌,差点又呕起来。 刚才楚若言碰她时也是这样,经过昨夜,自己竟然对简单的肢体接触抵触到如此程度。 陌凌不敢再回想,往床后面挪了挪,抬头迎上谈幽的目光,郑重道,“图腾我一定会交给你,只要你放了小皇叔。” “我不会放了他的!”谈幽漠然道,“我不会放千渚墨,也不会放你,你若敢寻死,我就让千渚墨陪葬!” 他完全被陌凌的举动激怒,她拒绝自己,却愿意和楚若言亲密,一想到她对自己的排斥,说什么难听的话都不解气。 “你要怪,就只能怪千渚墨,若不是他当初逼我服下蚀心草,我兴许会给你个痛快!” “蚀心草?” “原来你不知道。”谈幽冷笑,一字一顿道,“蚀心草一分为二制成丹药,服下之人,心脉相连,一损俱损。” “……” 原来那颗丹药是蚀心草,难怪当时谈幽脸色那样古怪。 被关在牢房中暗无天日那几天,她曾想过,谈幽没有杀她,除了图腾,会不会还有别的情份。 如今终于明白了,原来他不是舍不得她,而是舍不得自己。 陌凌笑得凄然。 好,真好! 总以为上次心痛已是极致,谈幽却总有办法给她又一次重击。 情之所钟,身不由己。 她至此终于明白南宛然的感受,他放不开小皇叔,正如自己无论多少次心灰意冷,却还是能被谈幽的无情伤到一样。 都是为情所困罢了。 陌凌黯然别开目光,不再看谈幽,躺回床上去,翻身面对墙壁,双目紧闭。 谈幽为先前的事不满,心中也堵着气,见她如此,气得拂袖离去。 一出檀青殿,就见到一直等在外面的南宛然,谈幽脸色又是一沉。 “你在这里做什么?来请罪的吗?” “我担心陌凌……”南宛然低低道。 自她入宫后,陌凌一直待她很好,后来被千渚墨伤了心,被迫与谈幽合作,才知道陌凌是女儿身。 而陌凌知道她和千渚墨的事后,几次劝她安慰她,让身处异国他乡中的南宛然倍感欣慰。 此番陌凌落魄至此,和她有脱不开的干系,对此,她深感内疚。 “是我对不起她……”南宛然低叹一声,道,“陌凌的伤怎么样?好些了吗?” “多亏你推荐了医术过人的楚若言,已经好多了!”谈幽不无嘲讽的说道。 先前陌凌与楚若言的亲密就像一根刺一样扎在他心头,他从不曾发现,自己是独占欲这么强的人。 “你把千渚墨带到哪里去了?”不想再纠结让自己烦心的事,谈幽转了话题。 “……”南宛然无言以对。 “朕事前说过,等一切尘埃落定之时,会放千渚墨出宫,你当朕的话是耳旁风吗?” “皇上答应登基后会放千渚墨离开,我只是替皇上屡行承诺。”南宛然不卑不亢道。 “承诺?”谈幽冷笑,“是承诺还是不信任,你自己心里明白,趁朕不在时偷偷将千渚墨送出皇宫,竟还敢来见朕,朕看你是真的不想要这条性命了,那朕也不在乎成全你!” 他击出一掌,飞快朝南宛然袭去。 南宛然不躺不避,硬生生受了,被打得飞了出去,后背撞在柱子上,吐出一口鲜血。 “皇上消气了吗?”她满不在乎抹掉嘴角的血迹,微笑着问道。 谈幽收掌,负手而立,沉默不语。 南宛然捂胸口,走回他身边,扑通一声跪下,“皇上若没消气,我任打任罚。” “值得吗?”谈幽居高临下看着她,“为千渚墨至此,你觉得值得吗?” 南宛然表情淡漠的点了点头。 谈幽微愣,忍不住问道,“千渚墨到底哪里好,让你如此喜欢?” “情之所钟,身不由己。” “他如此对你,你不恨他?” “恨!”南宛然重重吐出,目光却变得柔和起来,“因为太爱才会恨,更因为太爱,所以恨不起来。” 谈幽沉吟,对她自相矛盾的话不是很理解,却又好似明白了一些。 如果爱能抹去恨,是不是证明陌凌根本就不爱自己? 亦或是,不够爱…… 不然,为什么对在短短三天时间,就变了一个人。 以前的她不会用那种目光看自己,以前的她不会用那种语气同自己说话…… 有那么一瞬间,谈幽希望陌凌也像南宛然一样,对自己死心塌地,不离不弃。 转个念头后,又是一惊。 感情这种东西,他从来都不需要,陌凌怎么对自己都无所谓,他根本无需为此烦恼。 现在陌凌逃不掉,千渚国的一切都掌握在自己手里,根本不用觉得不安。 谈幽迈开步子,朝前走去。 “皇上,我能进去看看她吗?”南宛在在他身后小心翼翼问道。 “不能!”谈幽断然回绝。 千渚墨是他牵制陌凌的筹码,他绝不允许陌凌知道千渚墨不在自己手里。 “千渚墨的事朕可以暂时不追究,从今天起,好好为朕办事,还有……”谈幽转过身,沉声道,“不准再见千渚陌凌。” …… 南宛然出了皇宫,坐上马车,在城内兜兜转转数圈之后,确定无人跟踪后,进了一家青楼。 她要了一间上房,在里面换了男装,然后从后门出去,乘上另一辆马车。 马车出了城,停在一片竹林外面,南宛然下车,顺着林间小道步行,来到一座竹屋前。 她深吸口气,推开门。 屋内靠窗的位置有一张竹席床,地中央有一张矮竹桌,两个竹凳。 如此,便是房内的全部摆设。 此时,千渚墨正坐在床上,腿上枕着一本书,津津有味的看着。 对南宛然进屋的动静,他置若罔闻,缓慢抬起手,费力的翻动一页书纸。 南宛然见状忙上前帮忙,“你的手不方便,我来吧。” “南公主真是体贴。”千渚墨微微一笑,目光不再留连在书本上,转而落在南宛然苍白的脸上。 “南公主每日照顾我这样的残废,竟是一点都不觉得腻,不得不说,真是好耐性啊!” 南宛然触上书本的手动作一僵。 “对不起。”她低头道。 她不痴不笨,又如何听不出千渚墨话中的嘲讽? “有何对不起的?”千渚墨笑着反问道,“正所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,我若有机会将夏公主如此留在身边,也会毫不犹豫去做。” 南宛然脸色又惨白了几分。 这些日子,无论她如何弥补,如何对千渚墨好,对方都是一成不变的这样子。 他不会用冷冷的目光对着自己,也不会满腔恨意的扬言杀剐,他只是温柔含笑,偶尔冷嘲热讽几句,就能将她打入无底深渊。 明明每天朝夕相对,却咫尺天涯,这真是世界上最残酷的惩罚。 “南公主最近可听到夏公主的消息了?那小美人儿个性那般火辣,不知背后之人是谁,竟能降得住她呢。”千渚墨嘻嘻笑道,“若有机会,我倒真想见见。” “夏公主从谈幽夺宫那日便离开了,数日来一直未见踪影,我也不知道她的消息。”南宛然强撑笑脸回道,顿了顿,又说,“谈幽今日将陌凌接回来了,虽然受了点伤,但他叫了楚若言去看,已经没有大碍了。” “凌儿那是自做自受,也让该她尝点苦果。”千渚墨仍旧笑嘻嘻的,一副所有事都全然不放在心上的样子。 南宛然虽猜不透他心思,但也知道他最疼爱的就是陌凌,如此,只是不想在自己面前坦露任何真实情绪罢了。 “你放心,以后寻到机会,我一定会想办法将陌凌救出来的。”她道。 “南公主这样聪明,若真想救的话,想必一定救的到。”千渚墨勾唇,“凭昨日公主耍的小心机,我才知道一直小看了公主,竟能想到利用陌凌的下落引开谈幽,将我带出宫这种方法,公主心思真是细腻。” 南宛然并不反驳,只是低叹了口气,“我只是怕在宫中久留下去,谈幽会伤你……” 谈幽出城找陌凌,是唯一能带走千渚墨的机会,她在那男人身边时间不算短,只怕再过半月,时机成熟,谈幽会对千渚墨动杀机。 “你怕谈幽会伤我,就不怕带走我后他会伤你?” “或许吧……”南宛然喃喃道。 放了千渚墨,她舍不得,如此继续下去,她早晚会神伤而死吧? 既然如此,又何必在乎早一刻还是晚一刻呢? “你放心,即便我死了,也会有人带你离开这里,到时你就自由了。” 南宛然抬起手,轻抚上千渚墨让人眷恋的眉眼,痴迷的目光紧紧盯着,生怕一闭眼,面前的人就消失不见。 “南公主想要了?”千渚墨桃花眼微眯,绽出一道精光。 南宛然脸一红,低了头不敢看他。 这些日子,她曾情不自禁吻过千渚墨两次,但每次,千渚墨都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。 这还是他头一次将*表示的这样明显。 是不是证明,她终于守到一丝希望了? “你……你也想吗?”南宛然鼓起勇气问道。 “南公主主动做我泄一欲的工具,身子比青楼女子干净,又不用花银子,我有什么可拒绝的?”千渚墨满不在乎道。 南宛然蓦然抬起头,想从他脸上找出一丝言不由衷的迹象。 可怜的是,没有。 先前被谈幽打伤的地方痛得压制不住,她忙伸手捂住嘴。 千渚墨眼睁睁看着血从她手指的缝隙中流出来,表情一愣。 随即,便露出了然的笑容。 “难怪,我就觉得奇怪,南公主文不成武不就,相貌也不是一等一的出挑,谈幽怎么会看上你,非要拉你合作,原来除了抓住我之外,你还有别的用处。” “你能在几天时间里功力大增,想必是用了谈幽给你的药吧?催生内力的药对身体伤害很大,虽然可以让你的武功精进,却也会在同时衰弱你的身体,怪不得公主不怕死,原是你本就活不了多长了……” 是啊……活不长了。 南宛然笑得凄苦又绝然。 她大概知道谈幽给他的药对身体不好,不过并不是十分清楚,如今听千渚墨说出来,还是用那种事不关己的口气,便真的觉得,这一秒便死掉最好。 她爱他至深。 他视她如路人。 “你好好休息,我先出去了。”南宛然失魂落魄的下了床,往外走。 望着那道纤弱却倔强的背影消失在门口,千渚墨有一瞬失神。 他之所以对陌凌的事这样有恃无恐,是知道幽冥桀一定会想办法救人,自己如今手脚筋脉俱断,cao心也是白费。 为无能为力的事伤神,非智者所为。 眼下当务之急是如何脱身。 原本,逃出去的春华会想办法,集结他暗部的势力,进宫营救他。 估计也就这两天的事。 但现在南宛然将他藏在这个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是哪里的鬼地方,春华他们想找到,就难如登天了。 …… 幽冥宫。 金沐夏刚回大殿,就被等候多时的幽冥桀和钟茵拦下。 “怎么样,找到陌凌了吗?” “找到凌哥哥了吗?” 面对四双期待的眸子,金沐夏无奈摇头,“本来是找到了,但去的不是时候。” “我好不容易找到程千素囚禁陌凌的位置,却发现她带着陌凌上了一辆马车,便偷偷跟了上去,发现她将陌凌带到皇都军的军营内。” 金沐夏瞟了一眼幽冥桀的神色,自动将军妓的事略过了,继续道,“我偷听到程千素与将军的对话,等程千素离开后,便打晕将军,换了他的衣服,易容成他,跟程千素进了陌凌所在的营帐。” “后来程千素离开,我刚准备带陌凌离开,谈幽就来了……” 一想到谈幽当时的神情,金沐夏忍不住一笑。 幽冥桀这才发现她脸上的淤青,惊诧道,“他发现你的身份了?” “没有。” “那为什么会动手?” “因为……”金沐夏拉长声音,“他以为我要轻薄陌凌。” “我当时想帮陌凌换上士兵的衣服,方便带她出营,结果衣服才脱到一半谈幽就进来了,后果你可想而知……”金沐夏无奈的耸耸肩。 看到陌凌衣衫半解的样子,谈幽抽剑就要动手,好在她随机应辩说了一通好话,才避免当场打起来,却生生受了一通好打。 虽然营救计划因为谈幽的突然到来功亏一篑,但却让她发现另一个有趣的事实。 谈幽可能并不像大家以为的那样,对陌凌全无情意。 只要有这点情意在,陌凌就不会有危险。 “放心,陌凌气色不错,暂时没生命危险,谈幽也不会对她怎么样的,救人的事我们从长计议。”金沐夏将陌凌受刑的事隐去了。 幽冥桀脸色终于没那么难看了。 钟茵挽住他的胳膊,“小幽,你不要担心。” 幽冥桀反手握住她的手,问金沐夏道,“陌凌被带回皇宫了?” “是啊。”金沐夏道,“这对我们来说即是好事,也是坏事。” 好处是不用再到处寻找下落,坏处是皇宫守卫森严,谈幽警惕心又强,想救人,更加难如登天了。 “你的功力还没恢复?”金沐夏问。 幽冥桀神情一暗。 “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,自那晚之后,一直不行,我试过强冲经脉,但都没用。” “小幽,你不可以伤害自己啊!”钟茵心急的抓着他的手,“凌哥哥一定会没事的,你相信我,不许再伤害自己了。” 金沐夏看她一眼。 总觉得钟茵和从前不同了,但具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一样的,又想不出来。 以钟茵的性格,应该是明知道危险,也会哭天抹泪要在凌哥哥身边。 但现在她明显更在意幽冥桀,对陌凌的担心也流于表面,虽说这样是在为大局着想,但怎么都不觉得钟茵该是这样的人。 从什么时候开始? 从幽冥桀进宫的时候? 大敌当前,犹不得她纠结这个,金沐夏收敛心神,对幽冥桀道,“皇宫那边我会继续监视,你想办法恢复武功,其他事全交给我。” 只要他能恢复武功,救人的事就有百分之九十的把握。 这一点幽冥桀也清楚,点头道,“我会再想想别的办法。” …… 谈幽下了早朝,来到檀青殿外时,看着小夏子原封不动将膳食端出,俊眉紧蹙。 “她还是不肯吃吗?” “回皇上,凌姑娘要见了楚太医才肯吃。”小夏子战战兢兢道。 谈幽登基后,宫中下人换过一批,他便是其中之一。 最初他得以伺候圣驾,欣喜万分。 可真正当值才知道,这位皇上虽然容颜绝色,却总是冷着一张脸,让人光看着就心惊胆颤。 谈幽对他的恐惧不以为然,却对另一件事分外上心。 “她还想见楚若言?” “是。”小春子道,“凌姑娘说,若能见到楚太医,她就会吃饭。” 谈幽一脸怒色推开殿门。 陌凌一如既往躺在床上,两天滴水未尽,让她看起来没什么精神。 谈幽快步走过去,停在床边,“你想见楚若言?” 陌凌默然盯关床顶的繁花刺绣,不语。 她这两天说了太多次,如今已经懒得再说。 “我不会让你见他的!”谈幽咬牙切齿道。 陌凌依旧不语。 “你没什么想说的吗?” 陌凌收回目光,微微转头,看着谈幽。 “我想见楚太医,皇上可否允准?” 谈幽被她冷嘲热讽的语气气得不清,从小练出了喜怒不形于色的本事,却总是能被陌凌激怒。 这两天,陌凌从不肯和他说话,但凡是开口,就是要见楚若言。 思及此,心中又酸又痛,谈幽强行将陌凌拉起来。 无力的陌凌任他摆布。 “你以为我没办法让你吃东西?”谈幽冷冷勾唇,朝殿外唤一声,“来人,把粥端上来!” 没一会儿,就有小太监端着温粥进殿。 谈幽伸手接过,自己喝了一大口,捏着陌凌下巴将唇印上去,不由分说将粥渡到她口中。 然而他一松手,陌凌就趴在床边呕起来,好不容易喂进去的粥倾刻间吐了个干干净净。 胃里没什么东西,陌凌只能干呕,脸色一片惨白。 好一会儿,她才无力的躺回床上,双目无神盯着床帐,思绪飘远。 谈幽心中又痛又恨,欺身压了上去,动手解陌凌的腰带。 陌凌触电似的一惊,终于有了强烈反应,却是拼命闪躲与抗拒,看着他的目光中满是惊恐。 “你讨厌我碰你是不是?是不是!”谈幽双眸一片血红。 “是……”陌凌无力吐出。 过密的肢体接触,会让她想到那晚的惨状,如何都抑制不住颤抖。 谈幽眸中闪过一丝受伤,更多的是痛恨。 他终于了解陌凌的倔强,和千渚墨的无所谓不同,却同样能让他怒到极点。 千渚家的人! 果然都是招人恨的! “你想见楚若言?”他忽地笑了,表情阴鸷道,“好,我让你见!” “小夏子,去把楚太医叫过来!”谈幽朝殿外吩咐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