楚文禾随后见到了那只玩偶熊,它被放在透明的证物袋里, 紫色的绒毛完好无损,但也只剩了一层皮,肚子几乎被掏空,完全干瘪了。 医生说,昏迷不是吞食棉花导致的,可能是患者本身有巨大的心理压力,引起了心跳加速和呼吸困难。 照现在的情况,要留院观察,是不能送回科研部了。 “它是乌铭每次筑巢都用的素材。”宁辰嘀咕着,“怎么能给吃了呢。” 楚文禾:“能把那只熊给我么。” …… …… 离开医院时已经快到半夜了,楚文禾刚走下楼梯,一个医护人员走过来说:“柳会长听说您过来了,想见您一面。” 楚文禾回头看江郁,江郁说:“你自己去吧,我在外面等你。” 两人omega的交谈想必是不希望alpha在场的。 中心医院对病患的看护严格,尤其是柳冬炆刚经历过刺杀,保护级别升到了最高,楚文禾上次见到柳冬炆,还是把人送去急救那天。 楚文禾跟着医护来到病房,轻轻敲响了门。 “进来。” 柳冬炆的声音不算大。 时隔几日,柳冬炆的左肩缠上了厚厚的绷带,麦色的皮肤也因为失血呈现出惨淡的白色,看到他时,唇边露出了温和的笑意。 楚文禾有点害怕见到柳冬炆。 他担心柳冬炆问起杀手抓到了没有,也担心杀手的身份让柳冬炆的情绪爆发。十几年的尘封旧案,一直追逐,终有一刻真相浮出水面,这番滋味光想想就知道是什么感受。 柳冬炆指着墙边的凳子,示意他搬过来坐。 “人抓住了吧。” 楚文禾的手一僵,果然逃不掉。 “是的。” 他如实回答。 柳冬炆只问了句:“是他们中的人吗。” “他们”,指的是213小队还活着的人,如今,也就只有谢雨和羊元洲了。 楚文禾已坐到了柳冬炆面前,犹豫片刻,点了点头。 “这样啊……” 柳冬炆抬起头,静待片刻,缓缓吐了一口气。 这间病房比楚文禾被挟持那次住的高级太多,好的位置和齐全的医疗设施,虽是夜晚,病房常有的阴冷感也压到了最低。 然而,柳冬炆展现出释然的脸上,倒映出怎么也藏不住的黯淡。 床头贴着一张日程表,医院优先了枪伤的治疗,再过两天,就是腺体切除手术。 柳冬炆顺着楚文禾的视线看过去,说:“我争取过,不过保命要紧啊,腺体切掉就切掉吧……” “你没有想过它会被切掉的事。” 楚文禾淡淡说:“从一开始,你就没以为自己能活过演讲那天。” 这何尝又不是一种逃避。 不怕死的人,却害怕失去用不着的器官。 楚文禾是想安慰柳冬炆的,他试图让柳冬炆走出来,“人已经抓住了,为什么不能往前看呢。” “我也想往前看啊,这不是还活着吗。”柳冬炆笑了笑他,“如果江郁死了,你可能还不如我。” 楚文禾脑子里嗡的一声。 他忽然想起,发热期结束那日江郁送他回诊所,在快要到的时候,车窗外的树影抖了抖,落向了江郁的脸。 江郁说:住在首都的人,自然感觉不到来自外面的威胁。如果我一直没有联系你,那就是去了可能再也回不来的地方。 他们还因为“遗产”的事开过玩笑,楚文禾戏言要捐给狗。 楚文禾意识到,那个可能回不来的地方,就是江郁要去的边境。 “你知道共协为什么历来都讨厌江郁么。” 柳冬炆说:“因为元洲曾说,他们接受训练时遭到过江郁的虐待,以及,江郁私下多次说过对omega有侮辱性的话。” “如今想来,恐怕这话也不是真的。” 楚文禾大概明白这人的套路,毕竟,他第一次见面就和羊元洲发生了冲突,随之也引来了共协对自己的不满。 “都是肖克培养出来的好徒弟……” 柳冬炆摇头,“没有一件事留下证据,能做到这点的,也没几个人了。” 楚文禾还抱着那只熊,他的手指嵌进软软的毛。 “罢了,肖克有句话他说得对。”柳冬炆仰头叹道,“他早就劝我撤出来,他说,帮助弱者,真的是件需要勇气的事。” 几分钟后。 楚文禾走出病房,关上了房门。 病房内随即陷入昏暗,是柳冬炆关掉了唯一照明的灯。 十几年前的元帅府英雄辈出,宁绅销声匿迹,尹怀宁被刺杀,江蓦也在项圈改良的谩骂声中溘然离世,也只有肖克早早看清了一切,落得快活。 如今,数年来坚持在路上的柳冬炆似乎也要停下来了。 楚文禾下了楼梯,在白森森的过道一直向外走,他远远看到那个等待他的身影。 江郁听到他的脚步声回过了头。 楚文禾在大厅门外驻足,“我现在有点理解你以前说过的话了。虽然它们很刺耳,但鉴于你的生活环境,我原谅你了!” 还挺傲慢的语气。 江郁两只手插在风衣口袋,“嗯,我大概知道你说的是什么。” “以及……” 楚文禾抿了下唇,说:“你仍然认为,柳冬炆他们所期待的未来不会实现吗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