是他自己亲手划开的…… 这话题不免有些太过沉重。 “太晚了,有什么事明日睡醒再说。”谢明轻轻按着自己的额头,看样子似乎是累了,“落仙仙去给简君安排一间厢房,这些日子, 让他同我们住在一起。” “好。”落仙仙说。 确实很晚了, 虽然奉天城内也就亮着数不清的烛火,但月光已经不甚明亮, 看样子再过几个时辰,天便要亮了。 房门被轻轻带拢的声音听着有些陈旧, 谢明坐着没动,只是闭着眼睛拿手撑着太阳xue,皱着眉有一圈没一圈地揉。 谢明其实很少有皱眉头的时候,他总是不把事当事,一副笑嘻嘻的模样,仿佛天塌下来他也不甚在意。 但这次比天塌下来还要严重。 饶是他以往干什么都是张口就来,这回也觉得心里被堵到连个音节都发不出来。 他是在落书巷得知言翊剑魂已失之事,当时他未曾保留丝毫地同那冒牌货对峙,得知的这个消息也并不敢就这么贸然地提出来。 他甚至以为言翊的剑魂是在破令狐鹰的万象飞花阵时候而失…… 谢明这会真的想俩剑捅死自己。 “你不是累了么?累了便洗漱上床睡觉。”言翊站在谢明身侧,声音听不出情绪,“坐在这桌上做什么?你想直接在这里休息了算了?” 但平日里他其实不会一次性说这么多话,若是要催谢明去睡觉,只需要敲敲桌子,趁着谢明看向自己的时候再给他个眼神便好。 这会他其实也有点慌了。 这个世界上约莫没有人比谢明更加之后剑魂代表着什么。 谢明失去剑意之后仍旧洒脱,便是因为剑意虽失,但至少剑魂还在。 只要剑魂还在,那便有从头再来的机会。 可失去剑魂之后呢? 言翊不免眼眶微红。 他如今,连个剑修都算不上了。 虽能拔剑,但已无拔剑之理由。 虽能以剑战之,但已无剑修身份。 他说这么多话,其实是在害怕。 谢明肯定是会生气的。 椅子被挪开时发出的声音有些沉重,言翊微微闭眼,似乎是做足了心里准备,这才缓缓抬头,同面无表情的谢明对视在一起。 他第一次看见谢明看着自己的时候面无表情。 谢明起身,缓步走到言翊跟前。 下一瞬,他低头,并不言语,只是伸手,去解言翊衣服上的带子。 冬日里的衣服多,他便一件一件解,一件一件脱。 房间内的温度不知是何时升起来的,只是等言翊上半身的衣服被谢明脱了个干净后,才恍然察觉这里并不冷寒。 他见谢明没再动作,便自己动手,准备去脱自己的裤子。 若是能让谢明的开心的话,也可以。 却在即将碰到自己裤子的刹那,手腕被谢明擒住了。 谢明并未看言翊的眼睛,他只是盯着言翊胸口的疤痕,一开口,声音都在抖:“强行抽离自己剑魂的时候划的?” “……嗯。”言翊轻轻哼了一声。 谢明眼眶渐渐有些泛红,他抬头去看言翊:“不怕手偏了就死了吗?” “……”言翊这次没说话。 屋内甚至有些灼热。 好半天,言翊抬手,遮住谢明的眼睛:“谢明,你不要这样看着我……” 他道:“全是怜悯,我不要。” 看得他很想哭。 可如今十三年已经过去了,他再也不是曾经那个想哭就哭、只要受半点委屈就去师尊那告状的小孩子。 他先前才齐谢明的腰,而如今……他已经到谢明的鼻子这里。 有很多事情,并非自己想开口,就可以开口的。 所以谢明不可以用那种目光看着他。 谁都可以用怜悯的目光看着他。 唯独谢明不行。 但手掌蓦地触及到一片湿热,言翊呼吸一滞,下一瞬,他胸口被谢明温热的手掌覆盖住,腰际被带了一把,整个人不受控制地扑在了谢明怀里。 “若是手偏了,那便去地狱找我。”谢明并未将言翊盖在自己眼睛上的手拿开,他只觉手心近乎要被言翊胸口的疤痕烫到灼伤。 他才发现自己与言翊体温之间的交渡竟也可以如此痛苦难堪。 “前后都是同我在一起,所以你只是赌一把……赌一把能不能用引魂阵让我活过来。” 他那满心都扑在自己身上的徒弟,世界约莫是再寻不到第二个。 言翊的手垂了下去:“谢明,……原来你也会哭。” 他道:“十三年前当着我面死的时候都没哭,让我觉得你是个不会掉眼泪的人。” 胸口上那手的温度可以说得上是灼热,烫到他有些口不择言。 他其实是对谢明有些埋怨在身上的。 埋怨他抛弃自己,埋怨他睡了十三年。 以至于在谢明为他而落泪的时候,他竟卑鄙地觉得,这都是谢明应该的。 他眼泪里所蕴含的爱意和愧疚,于自己来说,都是对自己这苦难十三年里的慰藉。 本该如此。 谢明搭在言翊腰上的手更紧了一些。 好半天,他约莫是缓过来了,轻声道:“不是怜悯。” 言翊微微一怔:“什么?” “不是怜悯。”谢明重复,“是愧疚和心疼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