包厢里灯光半昧不明。 不过分明亮, 也不过分暗淡。 易胭门把上的手还未收回, 看着苏岸。 看到她那瞬苏岸脸色不变一分,如刃眉峰下的眼睛依旧冰冷, 仿若不认识面前的人。 他身旁还坐着一个女人。 易胭目光从苏岸脸上移开,落在旁边女人身上。 女人长相几分熟悉,但易胭一时想不起是谁。 她正笑着跟旁边苏岸说话。 易胭见到苏岸脸色也没什么波动, 她神色如常走进去,带上门, 隔绝外头喧嚣。 林希芋正坐沙发上跟人胡侃, 看到易胭, 朝易胭招招手。 “易胭, 你来啦。” 易胭对他笑:“是啊。” 林希芋说着拍拍身侧空位:“过来这边坐。” 易胭没再看苏岸, 朝那边走过去。 她在林希芋身侧落座, 林希芋给她端了杯饮料,递给她:“好久不见啊,现在一看,就你没长残, 还是跟以前一样漂亮。你看看我们班以前很多人过了这么多年都长残了。” 说完林希芋嘘一声:“别让他们听见。” 易胭接过饮料, 笑着说:“你自己不也没长残。” 说着伸手一捏林希芋那可爱脸蛋:“怎么脸还是这么好捏。” 林希芋拍开她的手:“干嘛呢, 有话好好说动手动脚干嘛。” 林希芋这人粗脑筋,没什么心眼,平时大大咧咧的,易胭高中时和他玩得来,两人关系不错。 “这些年过得怎样?”易胭问。 “也就那样吧, ”林希芋说,“你真不够意思,回来了也不告诉我一声,每年都在等你回来,结果你会来都不告诉我这朋友。” 易胭杯沿搭唇边,酒水缓入唇。 她放下酒杯,实诚道:“回来也只告诉了纪糖,没想让太多人知道,再说高中真朋友的能有几个。” 林希芋也不介意:“也是。” 话落他目光朝旁边沙发瞥去。 苏岸旁边一个女人,女人正在跟他说话。 林希芋觉得有点奇怪,凑近易胭,朝那边抬了下下巴:“喏,看到了没?” 易胭顺着他目光悠悠扫一眼。 林希芋:“苏岸,你看他长得也没怎么变吧,还是跟以前一样好看。” 易胭这倒是承认:“嗯。” 他们这帮人同学聚会几乎每年一次,林希芋平常只会约那么几人过来,但默认可以带家属或朋友,所以每次前来人数总多了几倍,才会这般热闹。 林希芋眉心微皱,疑惑道:“每年同学聚会苏岸几乎都会来,但没一次和旁边女生说过话的,今天怎么了?” 第一次看见他与别人说话。 易胭侧眸看向林希芋:“你说他,每年都来?” 林希芋收回目光,对上易胭视线的,点头:“对,每年。” “同学聚会不就为了叙叙旧嘛,苏岸认识的人不多,来了一般只跟我们几个认识的男的打招呼,然后就坐在角落里不说话。看他长得好看身材也好想跟他搭讪的女生不少,但无一例外他都没理。” 从别人口中听说那八年她缺失的苏岸,易胭心里一阵说不出的感受。 他总是孤独生活着。 旁边林希芋说着说着突然咳了一声:“那个,其实,以前聚会有一次有你们二中的同学来过,然后当然他们聊苏岸,我们听了点八卦……” 他又清清嗓子,有点不自在:“确切说是你和他的八卦。” 易胭神绪被牵扯回来,看向他。 “什么。” 林希芋:“她们说苏岸来同学聚会是来找你的。” 易胭一愣。 “当年你不是走了嘛,谁都没告诉,他们说你走后苏岸一直在找你。” 易胭怔然:“什么意思……” 林希芋:“你和苏岸共同认识的人不就只有我嘛,她们说苏岸可能是觉得我和你是朋友,你可能会来我的朋友聚会,所以便年年来,在我组织的聚会里看能不能遇到你。” 林希芋一串话下来不带停歇。 一字一字宛如弹珠砸在易胭心尖上。 她从来不知在别人口中他们二人的样子。 当年她离开了,切断与过去所有联络,纪糖也不是他们这圈子里的人,也不知过去八年苏岸做过什么。 易胭目光不知觉朝不远处苏岸望去。 林希芋胳膊杵杵易胭手臂,小声跟她说:“我们苏岸多好的人啊,你赶紧的,刚他进来那女生就一直找他说话。” “对了,”林希芋说,“你还记得那女生不?以前也是你们二中的,一小胖子姑娘,这次是跟她一中一朋友过来参加聚会了。以前很胖,现在瘦得可怕,你们女生减肥果然都下得去手。” 经林希芋这么一提,易胭才想起为何刚才进门觉得这女人面相有点熟悉。 高中时候这女生因为体型原因,在班级受人欺负排挤。 那时候易胭也有一帮姐妹,年少时候张扬放肆,见到别人欺负这女生,几人二话不说过去揍了霸凌者一顿。 后来再没有欺负女生的人,女生因为感谢她们,总给她们几人送吃的。 还是易胭几位朋友阻止她便没再送。 易胭对这位女生五官有点印象。 旁边林希芋还在与易胭说话:“真是女大十八变,现在变漂亮了也自信了,看这架势是准备追苏岸呢。” 林希芋话说完,旁边正好有人叫他过去。 那人和林希芋从小竹马,从小一起长大,长大也一直待一起,可谓两小无猜,性格比林希芋要稳重一些。 林希芋应声过去了,临走前还不忘叮嘱易胭。 “别怂啊,上!小苏岸属于你。” 易胭原本心情有丝沉重,忽然被林希芋这独特的“小苏岸”昵称逗笑。 苏岸高中时很少以冷漠示人,前桌林希芋一直以为苏岸是个和蔼可亲的小男生,一口一口喊他小苏岸。 到现在即使知道苏岸就一冷美人,这小苏岸三字也总改不了口。 易胭唇角弧度还未压下,目光不经意经过苏岸那边。 视线一顿。 苏岸也在看着她。 但这时旁边女人不知又与苏岸说了什么,苏岸被迫收回目光倾听。 仅仅这一个眼神,易胭忽然发现出不对劲。 哪哪都不对劲。 不管是苏岸推掉与她晚餐来同学聚会,还是苏岸与这女人的耐心交谈…… 这不像苏岸的行事风格,处处透着不对劲。 他一向不喜与人交谈,除了身边人,他与陌生人如此耐心交谈的画面百年不见一次。 易胭想起苏岸傍晚时发给她的短信。 他说有紧急任务。 思及此易胭目光从苏岸脸上移开,落在旁边女人脸上。 躯体四肢消瘦,腰肢盈盈一握,脸部也瘦,是一个减肥成功的人。 但却略显不健康,粉底掩盖不了眼底浓重黑眼圈,精神上却没丝毫疲累,仿佛有用不完的精力。 易胭顷刻间恍然大悟。 瞬间对苏岸身边那女人警惕起来。 如果说通过易胭对吸毒的人形态的熟悉,猜测出女人是吸毒或者贩毒人士,那么苏岸坐在她身边这一行为,更是肯定了易胭的猜测。 苏岸不是来同学聚会,而是执行任务。 他向来低调,身边没几人知道他职业身份。 如果那女人是已经沾染上毒品,那她对苏岸的这些行为,大抵不是为了追求。 而是为了一夜.欢愉。 这想法让易胭几分不舒适,她缺席那几年,苏岸都是这样被觊觎的。 同时她也为几个小时前自己对苏岸的猜疑揣测生出愧疚。 她对苏岸,似乎总是下意识不信任。 易胭忽觉胸口一口气喘不过来。 苏岸工作时也没顾上易胭,除了方才不自禁一眼,他没再分心。 苏岸在执行任务,易胭不便打扰,靠近沙发背里,余光不太明显注意苏岸。 褪去平时生性冷漠,脸上戴上温和面具。 易胭仿佛再次看到高中时在同学面前演戏伪装的苏岸。 这样的苏岸,颦笑之间莫名有种可怖的诡异。 像是下一秒便会悄无声息断人喉骨。 易胭收回目光,没再看苏岸。 包厢里两三人聚一起,交杯高谈。 有人在打扑克,有人打台球,有人什么都没做就和以前同学说说话。 时间一分一秒过,某刻易胭余光阴影起晃。 易胭侧头,是女人从沙发上起身。 她不知俯身笑着与苏岸说了句什么。 而后苏岸也起身,两人前后出了包厢。 包厢各处角落不少明眼人看出猫腻,笑着调侃倒是便宜那女人了。 在此之前多少女人调戏不来的男人。 这里面也有不少人知道高中时易胭和苏岸那档子事。 目光若有似无朝她飞来,闲言碎语。 但易胭不为所动,陷在椅背里,翘腿喝无酒精饮料。 出包厢的两人出去便再没回来过。 三个小时以后,易胭放下杯子,从沙发上起身,离开包厢。 她去了趟洗手间,手放在水下不断冲洗。 她也不打电话问苏岸什么,今天两人在这里见面,苏岸事情结束自然会找她。 她不擅长的事便不捣乱。 易胭关掉水流,转身出洗手间。 走廊外没什么人,半途易胭忽然被身后声音叫住。 “易胭。” 易胭听见有人叫她,转头看向身后。 一个长相颇为清秀,戴着金丝边眼镜的男人正看着她。 这人五官长得不错,也有辨识度,易胭一眼便想起是谁。 一中那位田径队学长。 那位学长已经走过来,停在易胭面前。 “还记得我吗?” 易胭从容转身面向他,点头:“记得。” 相较之下男人则是有点不自在。 “刚才在里面有看到你,但没找你说话。” 易胭很快嗯了声:“没事。” 男人:“这几年过得怎样?” 易胭弯下唇:“挺好的。” 相继沉默几秒。 男人还是开口:“那年的事,对不起。” 十年前尚是少男少女,在那个懂很多却又很多不懂的年纪里,错事最容易扎根。 易胭不愿意与他做那档子事,他在一个喝酒夜晚意图霸王硬上弓,肖想已久。 最后自然没有得逞,易胭不让,随后不留情面分手。 易胭一向对不爱的东西很容易不介怀。 她仍是一句:“没事。” 后来易胭大抵也明白了,她对很多人都没有爱。 不然也不会不愿意让人动她。 自始至终能轻而易举动她的人,也不过苏岸一个。 “没事我先走了。”易胭说。 她转身,脚步一顿。 苏岸在走廊那端,静静看着这边。 垂在身侧受伤的手胡乱用纱布缠着,血迹微微渗出。 他来找她了。 易胭就知道苏岸会来找她。 她没看身后人,穿过走廊朝苏岸走过去。 苏岸眼神很安静,一直看着她。 易胭停在苏岸面前,微仰头看他。 她抬起一边手,轻摸了摸他的脸。 “我们回家。” 作者有话要说:每天的评论区果然都是人才,昨晚好多猜到岸崽在干啥的。 林希芋不是坏人人啦,也是虞的一个崽。 上一章的红包现在去发,这章继续揪几十个送红包。 谢谢以下各位朋友的地雷。 骄阳似我 掰掰手指头 ackeedylan 温书安 某某 月儿