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所以,”孟苡桐很轻地皱了下眉,垂眸,“你为什么要这样?” “孟苡桐,”他喊她名字,“看我。” 孟苡桐听话看他。 宋弈洲最见不得她这服软的乖怜模样,像是他做了什么事欺负了她,她还说不出口,只能怔怔地看着他。 宋弈洲问她:“结婚男方要给女方的是什么?” 孟苡桐说:“彩礼。” “那这个金额是不是男方说了算?”宋弈洲像在给她设套。 但听语气又不像,孟苡桐有些迟钝,一时想不通他这是什么意思,点了点头,很不确定又硬着头皮地应:“......嗯。” “那我想给你多少,不就给你多少?”他的语气太理直气壮。 孟苡桐又是典型的创业后才领悟成功细中取,富贵险中求的道理,她脑子很乱,但还潜意识心疼他说:“但钱很难赚啊。” “我当时创业都好难......”她回忆着过去,慢慢沉闷,“你这样,就没钱了。” 太直白说一个男人没钱就和戳他软肋是一个道理。 孟苡桐这些年见多了,这下自知话敏感,自然识相地放轻音量,很小声很小声地说:“你会活不下去的。” 宋弈洲是不知道她怎么从没钱就能扯到活不下去。 但他还是松散地笑了下,眉眼温柔,问她:“你就这么怕我吃亏?” “也不是吃亏,”孟苡桐思考,闷头慢吞吞说,“怕你......” 最后几个字音太轻了,宋弈洲没听清,凑近了些,“什么?” 孟苡桐一抬头,温软的唇瞬间轻擦而过他的脖颈,薄薄酒气向上蔓延,快要袭上他的耳根。孟苡桐感知到他要搂她的手僵了下,停在她身侧。 她向后一靠,目光就扫过他光下轻轻滚动的喉结。 霎时间,两个人亲昵相依。 昏昧之下,彼此身上的味道放肆浓郁地缠绕。 孟苡桐心跳克制不住地加快。 她看着宋弈洲垂眸望她时的目光深邃。 一瞬间,她抬手,两条手臂缠住他的脖颈,整个人失控陷入他的怀抱。 唇也稳稳落在了他的颈间。 无声,暧昧,留下她的印记。 几乎微不可闻,静谧里,她在他耳边说:“怕你被讹——” “不敢再爱我了。” 作者有话说: 明天下午更,因为晚上我有点事哈。 第40章 雾散 她的声音太轻了, 轻到连颤抖都快被他的呼吸淹没。 她明明今晚已经尽力在喝酒了,已经在尽力遮藏所有因过去而起的凌乱情绪。 可终究事与愿违。 他和她再有默契,全然都不提过去让他们分崩离析的理由。现实却依旧会把他们曾经的点点滴滴,好的坏的都一一送回来。 棠荷把书信带回来, 就是孟苡桐没料到的走向。 书信此刻静躺在她口袋。 她抱紧宋弈洲说:“我不想我们的感情有不好的东西, 任何一点, 就算是那种对彼此都好的利益,都不要。” 宋弈洲没说话,只任由这场拥抱严丝合缝, 孟苡桐的呼吸和吻统统在他颈间。他垂眸,眼底晦暗不堪, “我们不会有。” 他低声说:“我们的感情, 也会一直干干净净下去。” 孟苡桐眼睛一酸,偏头,眼泪坠在他衣衫。 她抬手拭去,话却更浓低咽, 突然问他:“幺幺, 今年几岁了?” “四岁。”宋弈洲说,“怎么了?” 孟苡桐摇头, “只是觉得奇怪。” “哪里奇怪?”宋弈洲让她靠在自己怀里,更舒服的侧坐姿势。 孟苡桐说:“‘谢谢jiejie’,‘jiejie回去小心’,该是知逾这个年龄才会说的人际话, 幺幺才四岁,不该是刚刚学会说完整话的状态吗?” 宋弈洲看她欲言又止的模样, 大概也明白了她的猜测。他把她手圈在掌心, 轻揉玩着, 似乎是想先分散她一部分注意力。 而后,慢慢说:“幺幺像杜禹。” 这点孟苡桐不置可否,她应声:“眉眼很像杜禹哥。” “但除了眉眼,你有没有发现,幺幺连说话的方式和安慰人的方式都和杜禹一样。” 孟苡桐回勾他手的动作突然顿住,抬眼,思绪一瞬间回到了刚才吃饭。 棠荷就算比她更快整理好情绪回包厢,幺幺还是第一时间发现了棠荷的不对劲。 孟苡桐随后走进包厢时,看到的就是幺幺抬着小手很柔缓很体贴摸着棠荷头的场景。幺幺生来漂亮,眼睛笑弯成月牙。 一个劲儿的安抚,只为低柔说:“mama,你不要不开心呀。” ...... 而这些年,能一眼看穿棠荷情绪伪装的,除了杜禹,就只剩下幺幺。 “幺幺有杜禹的聪明,”宋弈洲说,“谢谢和回家小心,杜禹和我们说过,是棠荷经常会和别人说的口头禅。幺幺是听了棠荷说了,现在同样有的习惯。” 父母一直都是教育上最好的言传身教。 同样殊途同归,感情不会因逃避而消逝,反而,现实会把所有,翻江倒海地一一送回。 孟苡桐以为这些年,只有她是感情里的胆小鬼。 可棠荷又何尝不是。 她说她懦弱,幺幺一直想回闵江有过杜禹的家,但她总用孩子年龄还小,只言片语喊杜禹只是无意促使,也许不用太当真,避开了幺幺一次又一次的想要。 一个四岁的孩子,说话都没会多久,又怎么可能会有这种复杂想法。 幺幺生下来,只见了杜禹两次。一次是生下,一次是离开。 都在当天发生。 幺幺生下来,第一眼见到的就是杜禹。 男人生产当天从部队赶回,站在产房外小心翼翼地看着半朦胧着睁眼的孩子,手隔着玻璃,都在轻抚着他人生的宝贝。 笑说,幺幺,是爸爸啊。 幺幺真是连眉眼都像极了爸爸。 杜禹是请假赶回陪棠荷生产,本就任务在即,他只获批了当天的假期,当晚就要赶回。 棠荷虚弱躺在床上,笑和他说:“行了,我没事,幺幺我会照顾好的,你赶紧回去吧。” 杜禹牵挂,但看着逼近归队的时间,也只能说:“好好在家,等我回来。” 棠荷点头,说好,最后一眼,是杜禹离开的身影。 谁都没想,这一眼,送尽人生。 世事最爱的就是戏弄人。 就算没有杜禹具体的记忆,幺幺后来的每一点成长,每一个呵护棠荷的行为,却都复刻一般有杜禹的痕迹。 她太有杜禹的聪明。 棠荷不过逢人习惯说谢谢,回家小心。幺幺最先学会说话,学会加主语,四岁就能很快掌握这么难的人际句子。 像是生来的天使,延续杜禹婚定时允诺的必相守誓约,珍爱彼此一生。 幺幺没了爸爸,又像极了爸爸。 而幺幺和棠荷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:“mama,你不要哭。” “我爱你,幺幺爱你。” ...... 宋弈洲就怕孟苡桐听不得这些。 她想知道,他只能尽可能压住自己翻涌的情绪,和她最言简提及。 “现在棠荷工作稳定,幺幺也听话,她们生活在海宁,队里时常都会去看看她们,生活是平淡温馨的。”宋弈洲说。 “嗯。”孟苡桐沉默许久,只应了这一声。 她似乎又开始头晕了。 靠在他怀里,静下来,没再多说。 而她的手伸进口袋,摸住那封书信,指尖静静地抚摸那块凸起的蝴蝶烫印,闭眼。 很快,静谧便将她扯进混沌不堪的梦境。 梦里,她好像不是从前那个尖锐叛逆的孟苡桐,而是一个她从未见过的,同样被平淡温馨呵护的孟苡桐。 被爱包裹,她好像看到了那个期待爱、得到爱、并乐于与人分享爱的自己,永远都能量满满,讨人喜欢。 可梦里的这个自己,明明不缺人爱。 却总像是少了什么。 这条梦途很长,人来人往,她不停徘徊,心里很空。 看着每一张相识却不相知的脸,她莫名的恐慌,身边的人都说爱她,她却前所未有的抗拒,越走越急,直到逼近暗夜的终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