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们去医院的时候,林淑云已经处理完公司的事情赶过去了,见到寅迟她是很意外的,但在方文瑞一番绘声绘色的描述下,寅迟成了不可貌相的世外高人,林淑云虽然不信一个和自己儿子差不多大的年轻人能有多“高人”,但也卸下了防备,让管家把方棋他们送回来休息时也把寅迟请回了家。 这种出于礼貌的邀约,一般人都是会拒绝的。 毕竟外出了两夜一天,事情结束之后,任谁都会迫不及待地回去自己家里好好休息。 比如现在在楼上睡得昏天暗地的方文瑞。 但是寅迟他不走寻常路,他连推辞一下都没有,对林淑云礼貌道了谢,就跟着来了方家。 来了也不去客房休息,坐在客厅里翻杂志。 什么毛病? “你打算在那儿盯我多久?” 沙发上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抬了眼,方棋发散的意识回笼时,正巧和他的目光对上了。 “……” 方棋只好走过去。 寅迟不着痕迹地打量着他,见他走近,忍不住笑道:“正在想你会穿着哪套衣服下来,咱俩还挺心有灵犀。” 方棋:“?” 谁跟你心有灵犀? 方棋被雷了一下,一低头,看到了寅迟放在腿上的杂志,翻开的那一页,图片上展示的衣服,正好是方棋现在穿在身上的一套——一件纯黑的宽松t恤和短款的休闲裤。 杂志上的服装是适合年轻人的,不可能是长辈要买衣服,方家的年轻人,方文瑞爱酷,身上穿的总是和长辈们的审美不符,他是不需要别人帮他挑衣服的,还有一个现在在国外,看这杂志的人是为了什么不言而喻。 寅迟微微仰头,忽然看着他说:“这里住的习惯吗?” 方棋:“……” 这话问得就很奇怪。 像是一个素未谋面的长辈关心小辈的话,又像一个熟识的人久别重逢的问候。 他们没到那份儿上吧? 见他面露狐疑,寅迟毫无所觉地问:“怎么了?” 方棋摇头:“没怎么。” 大概是看过了新闻,知道了他以前的生活环境,出于好奇才这么问的。 方棋也没回答他的问题,径直过去坐下了。 还有一件奇怪的事,就是寅迟身上的味道,他身上始终保持有一种清冽的味道,在地下室里待了那么久,里面浓郁的尸臭,他好像丝毫也没沾到。 方棋是怎么知道的呢?他在车上闻到的。 两个人一起坐在后座,狭窄沉闷又封闭的空间里,寅迟活像是一台空气清新器! 但方棋还是问了一句:“你不去洗一下?” 寅迟道:“回去再洗,我不习惯用别人家的浴室。” “……” 所以你为什么跟来呢? 他没太大的兴趣寻根究底,坐了一会儿,他自己起身去拿了瓶牛奶,插上吸管后,就那么咬着吸管发呆。 寅迟翻完了一本杂志,抬头见他双眼无神没有焦点,不由得问:“在想什么?” 方棋:“阵。” 寅迟微愣了一下,才反应过来他说的“阵”是什么。 “你对玄门世家了解多少?对布阵的人有头绪吗?”方棋问。 寅迟沉默了片刻,摇头说:“暂时没有。” 玄学本就是阴阳之间的东西,从古到今,所有的玄门也都不是黑白分明的,每个世家有各自出名的手段,这是公之于众的,就像杨威手里的测魂石,能证明他是杨家的人。 但除了明面上的手段,还有很多过于阴损的手段,被列为禁术,外人就不知道了。 “你的意思是那个阵法是禁术?” 寅迟说:“伤天害理,当然是禁术。” “……” 方棋倏地皱了皱眉。 那就更奇怪了。 用阵法帮人转运就算了,用的还是禁术。 禁术之所以被列为禁术,那肯定是要付出一定代价的。 哪个玄门高人这么舍己为人? 他帮刘福又是为了什么?为了钱?他是在投资? 可投资是需要回报的,如果是为了钱,他那么大费周章,不得要刘福年年汇钱给他才能赚回本? 但是刘福在地下室被逼到绝境也没想过求助,说明他们已经断了联系了。 布阵的人到底图什么? “你知道炼蛊吗?” 沉思被人出声打断,方棋:“什么?” 寅迟像是也在思考着什么,缓缓抬头道:“炼蛊,一开始是用毒物喂养,养成之后,让它们互相厮杀,选出其中最厉害的一只,最后让它自己出去捕食壮大。” 那些尸鬼也是。 起初是靠阵法吸纳过来的阴气和阴灵喂养,养成尸鬼之后,那些尸体对游魂的兴趣已经不大了,也就方云松那种误入的生魂还能下口。 没有了食物,被关在地下室里的尸鬼开始蚕食同类。 所以方棋一开始在地面上看到的那些尸鬼身上的牙印并不是他看错。 他们确实会自相残杀。 到最后胃口越来越大,更是直接盯上了外面的活人。 方棋还是不解:“刘福怎么会知道他们要吃活人?” 那扇门只有刘福能打开,说明那些尸鬼就是刘福故意放出去的! “他不一定知道尸鬼最后要靠活人养。”寅迟说:“他可能是无意中发现了尸鬼吃人,觉得这是个找人填阵的好办法而已,近几年国家严打代孕,继续填阵的人命可不好找。” 放尸鬼出去就不一样了,杀了人带回来,既能填了阵,警察也无从查起。 他还真是会精打细算。 方棋默了半晌,突然想到什么,说:“倒是和炼魂塔很像。” 只不过炼魂塔最后锻炼出来的是鬼差,那些尸鬼最后会炼成个什么玩意儿就不知道了。 他只是随口一说,寅迟却是一顿:“炼魂塔?” 方棋点头:“嗯,地府里一座炼魂塔,训练鬼差用的。” “我知道地府里有炼魂塔。”寅迟好像有点急:“你是怎么知道的?” 方棋奇了:“你都能知道我为什么不能知道?” 鬼差知道训练鬼差的炼魂塔不是天经地义的事? 寅迟:“……” 他默了。 两个人面面相觑了一会儿,寅迟率先把视线移开了,又若无其事地问:“你去过?” 方棋:“嗯。” 寅迟视线又移回来了,眉头轻蹙:“你去炼魂塔干什么?” 方棋莫名其妙。 这人居然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那种人! 他态度敷衍又如实地说:“备考。” “……” 意料之外的答案。 寅迟眉间一松,又恢复了平时的淡然,觉得有点好笑:“你们这行还需要备考?” 方棋说:“现在哪一行不需要考试?” 寅迟:“……” 说得也是。 他笑着又问:“那你去炼魂塔里备什么考?不危险么?” 危险是肯定危险的,但好处也多,危险和机遇并存。 方棋道:“炼魂塔里的时间流速和外面不一样,有更多的时间备考。” 而且里面除了恶鬼之外没有别的干扰,比谁拳头大就行了。 寅迟沉默的时间更长了一点,而且一直看着方棋,眼神有点说不出的复杂。 方棋觉得这是他见这人以来,见到情绪变化最多的一次。 他被那眼神看得眼皮跳了一下,“你……” “你考试那么着急干什么?明年不能考?” “……” 急着去投胎。 方棋在心里嘀咕了一句,正想说“关你什么事”,倏地又顿住了。 怎么不关他的事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