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那是骗你的,其实我做了一夜的春梦,梦中之人,都是你。” 许风亭手上的动作微顿,一抬眼,就对上了双专注的黑眸,自来恶劣不着调的少年,此刻的神情竟是从未有过的郑重: “哥哥,我心之所向,从来只你一人。因为喜欢,才会妒忌,才会恼怒,这才失了理智。” “伤到你,的确是我不对,但却谈不上是故意作践。” 少年抿了抿唇,冷峻的眉眼竟然带着一丝可怜,声音压抑: “数日未见心上人,重逢之时却见对方同他人成了婚,你叫我怎么冷静?又如何克制?” 许风亭实在是没想到,一番质问换来的竟然是如此直白的袒露,更让他意外的是,早在三年前,这孩子竟然就藏着这样的心思。 那双眼里的情绪太过浓烈,许风亭看得暗暗心惊,他垂下眸子,避开对方的视线,解释道: “我同阿谨只是逢场作戏而已,什么也没发生。” 穆禾野明显不信,昨日顾谨一口一个娘子的喊,甚至公然冒犯天子,仅凭这样单薄的一句话,实在没有说服力: “哥哥如何证明?” 山匪之事不便多说,要是被穆禾野察觉到不对,顾谨养私兵的事情也要泄露,许风亭做不来这种背刺的事。 只是自小相伴的情谊,竟然还要证据相佐,实在讽刺。 一时间,也失了任何辩解的心情: “信不信在你,若非要强迫查探——” 许风亭抬起眼,眸光清厉: “就当我这十年花下的心血,都拿去喂狗了,陛下这声哥哥,草民当不起。” 这一番话牵扯开太大的情绪波动,刚说完,青年便低低地咳了起来,下意识地捂向心口的位置。 那是他曾经替穆禾野挡过箭的地方。 “我信!我信!哥哥放心,我不会再做什么,你莫生气。” 十年前,太医就说过这处箭伤会留下病根,日后万万不可动怒,这些年,他从未惹过对方生气,静心细养着,方才当真是混蛋,竟然追问不休。 暴戾恣睢的新帝第一次,在心下将自己痛骂了一顿,还不忘替人捋一捋后背,顺顺气。 在这副病弱的身子面前,再多的问询都成了苛责,穆禾野凝视着身旁之人苍白的脸,心想: 其实有什么关系呢,只要这个人能好好活着就行了。是他太过贪心了些,竟然忘了最开始的愿望,不过是希望: 病秧子能长命百岁。 好一会,屋内的咳嗽声渐渐压了下来,许风亭看向身旁难得安静的少年,眉宇间的冷色稍减。 还不算太坏,教一教还是能听话的。 幼时在宫中的日子并非全然无用,它让缺爱的孩子早早体会到了人情世故,察言观色的能力早已刻在了骨rou之中。 几乎是在许风亭心绪变化的一瞬间,穆禾野就注意到了对方态度的缓和,他抓住时机,出声问了句: “哥哥是否对我也存在点误会?你原以为,我喜欢的是谁?” 那一声声质问言犹在耳,既然说开了,便都讲个明白,他也不想让对方继续误会自己。 许风亭将那日在烟雨楼听到的事说了出来: “我听百姓说,你要同风欢意联姻了。” 穆禾野恍然,同时有些意外: “风欢意曾伤过你,我怎么可能真的同他联姻,哥哥,你未免太高看他了,也太低看了自己。” 许风亭听不明白了: “那这场联姻……” 穆禾野打断了对方的话: “根本没有什么联姻,都是假的,唬宸帝将风欢意交出来罢了。” 他继续解释道: “你身上的蛊毒同风欢意脱不了关系,前段时间,我曾派人去宸国取那人的心头血,本想拿来替你制作解药,但是不论派去了几波人,总是会遇到各种意外,最后空手而归。” “联姻只是一个由头罢了,本想借此将人带到宫中,亲自动手,然而每每下手之时,总是被迫中止,似乎受到了什么限制似的。” 穆禾野越说越纳闷,最后补充了一句: “当真是邪门的很,怎么样都伤不到他。” 许风亭在心下暗暗腹诽: 要是真伤到才邪门了,那位可是主角,有主角光坏护体,这个世界哪里舍得让他受伤? 他靠在床头,半晌没开口,似乎是在梳理方才听到的话,好一会,轻轻问了句: “风欢意现在还在宫中吗?” 自从得知身上有血刹蛊后,许风亭就一直想弄明白,自己为何会身中蛊毒,这个问题,当世或许只有风欢意能给出回答。 可惜的是,穆禾野摇了摇头: “几次取血不成叫他看出了端倪,趁着我去江城找你的时候,他借着风明华的探望偷偷跑了。” 他说着,禁不住冷哼道: “宸国这位二皇子也是蠢得很,风明华能坐到太子之位,怎么可能会是省油的灯,被他带走,估计一辈子也回不了宸国,还不如留在宫中让我取血。” 风明华做事小心谨慎,若要重新将人找回来,怕是要花费一点时间,哥哥身上的蛊毒,也不知道能不能等得住。 察觉到那双黑眸中流露出的担忧,许风亭下意识地伸手,想要安抚一番,却恍觉时过境迁,面前之人,早已不是当初那个不知事的小孩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