嬴寒山用力抽了一口冷气,从这个静谧诡异的梦中清醒过来。
苌濯的肩膀已经修复了,他仍旧安静地闭着眼睛,等待嬴寒山给他一个可以睁眼的指令。
“好了,应该没问题了。”
蓝色的眼睛睁开,有一瞬间嬴寒山觉得那个颜色有点像刚刚梦中连卷的颜色。
他仿佛很困倦一样眨眨眼睛,偏过头去看向自己的肩膀,然后露出一个笑容:“谢谢。”
“……不要谢我了。”
话到嘴边又说不下去了,说什么都像是给自己推卸责任,嬴寒山低下头,坐回他旁边,天已经完全黑了,天空中隐隐约约有星星的痕迹。在对话再次中断一段时间之后,嬴寒山努力拾起话头。
“我知道问你会不会恨我也没用。”她说。
“但我没办法不这么想。我其实不太会站在别人的角度上思考问题,我只能拿自己当尺子。我在战场上决定不回援,这个行为从结果来看完全正确,没有任何问题。但我做出这个决策不是因为我信任你们一定能解决遇到的麻烦,是我决定……要放弃你们。”
“……不,说放弃这种话太高高在上也太傲慢了,应该是说我放弃了自己去援助你们的机会。即使现在已经结束了,我还是忍不住在想,如果出事了呢,如果你,如果鸦鸦都……那我接下来该怎么面对这一切?”
“你们是因为信任我才跟我走上这条道路的,我没有回答这份信任,纵使所有人都宽恕我,我怎么宽恕我自己呢……”
苌濯安静地听着,好像随时准备为她寻找一个支撑点。
“我难以代鸦鸦作答。”他用稳定的嗓音说,“但是,若是我。”
“我一直在向着幽冥前行,最初恐惧,僵硬,浑浑噩噩,然后迫切,然后困惑,然后平静。现在在寒山身边,我已经不那么迫切地想要离去了。”
“身死并不值得恐惧,我恐惧的是有比身死更加可怖的东西会落下来。如果寒山先我一步出事,那东西就会即刻坠落,将我送入万劫不复的境地。所以我想为寒山死,我想先于寒山死。”
“所以有一天我真的死去,请为我祝贺,我免于为寒山痛苦一次,免于万劫不复一次。”
空气中有很浅淡的冷香味散开,苌濯的睫毛颤抖着,他摊开手,仿佛想要触摸空气中的什么,又仿佛只是想摸摸她的头发。
“要把这么重的担子给我吗?”嬴寒山思索了一下,苌濯的手垂下来了,他垂着眼等待拒绝。
苌濯的话实在是很不好懂,她觉得这里面有种努力想把话说清楚,但又不能说清楚的憋屈。
在反复理解之后嬴寒山觉得自己大概明白了他的意思。
苌濯是在说他没有父母,又孤僻,现在和他有联系的只有自己,自己要是出事他就是完全孤立于世界的人,这样比死了更难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