但屋中杀气不是因此而起。
那伙客商还在吃饭, 眼皮都没往上抬一下, 每个人脸上都是赶路赶了太久的劳累相。
即使如此,嬴寒山仍旧注意到他们逐渐起了些小动作。坐在最里的那个客商蜷起手指,缓慢地用指关节叩着桌面。
有点类似于被人倒茶倒酒时的叩指礼, 但比叩指礼持续的时间长得多。
笃, 笃笃, 笃笃。像是一支无声的锤轻柔地敲着空气, 背对他们坐着的商人和向导没有察觉这微小的动作, 也没注意到店里正在改变的气氛。
笃,笃笃,笃。
叩指戛然而止。
桌子一瞬被掀翻, 满桌的杯盘哗啦啦地掉在地上,刚刚还安静坐着的一干人突然起身, 从随身行囊里抽出匕首和刀。
站在柜台后袖手眯眼的老板听到砸碎东西, 忙不迭跑出来,好似一只被从架子上惊掉下来的酒坛,咕噜噜滚到柜前。
刀光照在他脸上, 他嘎地一愣,又咕噜噜地滚回去了。
向导反应过来不对, 猴子一样窜上桌子就想跑, 一枚匕首刷地掷出,穿透他的手臂把他钉在地上。
衣着简朴的商人早就变了脸色, 扑腾着从座位上站起,又在向导断续的惨叫声里慢慢缩回去。
那群装作客商的强人围住桌子,为首那个抓住商人的头发,把他的脸按在桌面上,一把刀铛地擦着他的鼻尖钉进桌子。
商人哎呦一声,眼睛一翻就要晕过去。抓住他头发的强人把他向着刀锋挪了几寸,他又哎呦一声睁开眼睛。
“朋友们,各位朋友,各位爷有话好说,有话好说,”他哆哆嗦嗦地躲着刀锋,“我出门不警醒,过岗没拜神,招惹各位太岁爷,是我不是,我认错,我认错。包袱里有些盘缠,您各位尽可拿去,不要动手,不要动手……”
他身边那破包袱皮被刀挑开,里面用净布包着几锭银,两串钱,还有拇指大的一块金豆子,放在一个小小的药盒里。
这些人看也不看就把这一堆黄白之物都抖到了地上,那为首者拔出桌上刀子,抵在商人的眼皮上。
“无家铭铁,拿出来。”
商人的脸色变了一变,嘴角的肌肉不断抖动着,却一时没开口。
刀锋贴到皮肉上就渗出一丝血珠,他的眼皮剧烈颤动,喉咙里溢出几声不成调的呜呜,手在桌上挥舞之间把一个酒坛推了下去。
当啷。
酒坛子水性大,在地上弹了一下没碎完,咕噜咕噜地向着屋子另一边滚过去,碰到嬴寒山的桌腿上停下了。
满屋的目光在这一个瞬间都投向她,她太安静,变故前后没发出一点声音,也没有任何动作,几乎叫人忘掉这里还坐着一个人,嬴寒山稍稍抬抬头,往那边瞥一眼又低下头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