周淮康和母亲,有一段旧情。 “你们感情好,试一试劝他自首,不要钻牛角尖,赔了自己一辈子。”周淮康交代完,挂断。 入夜。 周家老宅。 保镖站了一排,低着头。 书房没开灯,仿佛吞噬一切的深渊。 黑暗中的周京臣,诡骇,狰狞,森寒。 “为什么不护着夫人?”他一人抡了一巴掌。 “我们全程护着小夫人!”保镖解释,“小夫人送几位太太出门,酒楼外突发车祸,小夫人吩咐我们去处理,毕竟宾客是吊唁您岳母,一旦怠慢了,受伤了,是周家失礼数。等我们处理完赶回,小夫人失踪了。” 调虎离山。 周京臣双手撑住桌子,臂肌的筋脉一缕缕膨胀,剧烈颤动。 在李家,保镖佣人多,禧儿日日在宅子里,对方下不了手;在这边,熟人多,应酬多,敌在暗,周家在明,防不胜防。 “周公子,报警吧。”保镖发怵了,程禧一天不归,周京臣一天暴躁,他们没好日子,“百分百是叶柏南。” 窗户敞着,刺骨的风霜里,男人胸膛一鼓一伏,猛地一扫书桌。 古董文件摔了一地。 保镖焦急,“叶家和周家、和您有恩怨——” “周家仇人遍地,凭什么是叶柏南。” 周京臣一手扯领带,一手掏烟盒,“叶柏南留宿在南方林家,林团长夫妇是证人,他不可能亲手绑架禧儿。” “他派人绑架。” “有证据吗?”消沉夜色下,男人面孔结了冰,埋着锋利的冰碴,“无凭无据告叶家,叶家反告周家诽谤。我越是大闹叶家,他越有机会咬我,拖住我。” 保镖面面相觑。 是了。 叶柏南敢绑了小夫人,一定有万全之策,即使调查,查不出什么,他占了上风,下次警方再询问,他未必配合了。 堂堂的一市首富,不是任由呼来喝去的主儿。 而且,万一不是叶家,另有绑匪,周家报警,保不齐撕票了。 这时,何姨飞奔上楼,“交管局的王处长太太拜访。” 周京臣皱眉,“母亲和王太太有来往吗。” “找小夫人的。” 他坐下,“请。” 王太太拎了礼品,进书房,“周会长,小周夫人委托我办一件事,是调取叶家这三天的出行录像。” 周京臣斟了茶,递给王太太。 “我丈夫去监控室调取,副局驳回了,理由是非公务,浪费资源。”王太太喝着茶,“录像而已,上升什么公家资源了?我丈夫觉得蹊跷,打听了一番,得知梁局和交管副局的关系甚好。” 周京臣也端了茶杯,神情凝重。 梁姜。 终究是痴情,帮了叶柏南。 “小周夫人是太太圈唯一一个对我友善的,我一向知恩图报。”她甩出一沓照片,“交管局的上级下班后,我丈夫潜入监控室,拍下了录像。叶太太20号从省道出本市,您母亲的宾利紧随其后,相距十米,驾驶位是周老先生。” 周淮康的红旗h5车牌全市的交警认识,叶家的司机也认识,驾驶周夫人的车,不引人注目。 周京臣焚了一支烟,倚着椅背,一口接一口抽。 王太太继续,“傍晚六点,叶大公子的路虎出现在东郊高速。” 东郊。 叶太太居住的半山别墅。 环山,环湖,环省道。 地势隐蔽,又四通八达。 ...... 程禧昏睡了十个小时。 凌晨三点,苏醒。 她睁开眼,四四方方的客厅,月光朦胧。 落地窗前伫立着一个男人。 白衣白裤,格外英挺,清隽。 保姆在一旁,恭恭敬敬,“太太,您喝一盏燕窝。先生说,您母亲去世,您伤心,几日没好好吃饭了,大鱼大rou腻得慌,清淡营养的牛乳燕窝最适合了。” 程禧不搭理,望着男人的背影,“柏南,真是你。” “不愧是周家的小夫人,有气场了。”男人仍旧背对她,嗓音含笑,“不过,我更偏爱‘禧儿小姐’,那么娇羞胆怯,讨人疼,而不是小周夫人。” “我母亲今天葬礼,周家在酒楼招待宾客,你绑了我...” “是请。”叶柏南转身,表情严肃,看向玄关处的司机,“怎么,你请禧禧的态度很粗鲁吗?” 司机闻言,鞠躬,“太太察觉了,不肯跟我走,我不得不——” 烟灰缸蓦地一砸,砸中司机脑袋,一霎,鲜血直流。 “你客客气气请太太,请不来,跪下请。”他训斥,“迷晕了她,太放肆。” 司机捂住头,不吭声。 叶柏南踩着玻璃碎片,一步步靠近程禧,“你猜到司机是我的人,不肯走,不想跟我,是吗?”他抚摸她面颊,怜惜的,柔和的,他手指温凉,一寸寸掠过她,沾着烟草味,薄荷味,和醇厚的红茶香水味。 程禧没躲,也无法躲,“母亲呢?” “程夫人不是举行葬礼了吗。”他明知故问。 她重复,“周阿姨。” 叶柏南浮了一丝笑意,“在地下室。” “活着吗。” “杀了她,不是脏我手吗?”他语气冷,透着狠辣,却不愿吓了程禧,一张脸平静,清润,一具身躯两副面皮,矛盾又割裂,“李家的嫡长女心高气傲,落在我手上,她会自杀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