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姜盛......”他哽咽着,轻轻地喊了声这个半年没再叫出口的名字。 过了一会儿,他果断起身,穿好衣服擦掉了床上沾染的污渍后,翻窗离开了房间,连夜离开了雨田村。 === 姜盛醒来时,已是日上三竿,他呆呆地坐在床上,回想着晚上发生的一切,仍然分不清到底是不是一场梦。 “允真,允真......”他低头喃喃着,突然注意到了被人关掉的电灯。他立刻穿上了衣服,没穿外套就跑出了屋子,抓住了惊慌的奶奶问道:“奶奶,您昨天给我关灯了?” 奶奶摇头:“没有啊。” 他又跑出了院子,对着院门外轮流蹲守了一晚的红雀问道:“昨晚有人偷偷溜进院子里吗?” 红雀一头雾水地摇着头,小心地回答道:“没有,先生。” 没有......没有人来过......允真没来过...... 姜盛失落转身,在院子里站立。他抱住了胳膊,感觉格外的冷。 可明明昨晚还是那么的温暖,明明昨晚他就在我怀里,允真,我的允真...... === 时间过得很快。 在一个初春的早晨,病了几个月的车有珍突然感觉浑身轻松,她撑起身子从床上坐起,探头望向了屋外正逗着喜恩玩耍的南允真。她干瘦的脸上,扬起了笑。 南允真信守承诺地从雨田村回来后,由于车有珍一直卧床不起,登记的事便一天天地拖延了下来。 如今的车有珍,对自己的人生已经没有了期待,她能坦然地走向死亡,但唯一放不下的便是女儿喜恩。所以她时常感到庆幸,庆幸自己遇到了如此热心善良的南允真。也许自己倒霉了一辈子,为的就是现在这份幸运。 是喜恩先看到了面带微笑的车有珍,她挥舞起胖乎乎的小手,嘴里咿咿呀呀了几声后,朝着车有珍爬了过去。 车有珍眼里,涌出了热泪。 “有珍今天精神好,那我们去登记去吧。”南允真把喜恩抱到了车有珍怀里,虽面带微笑,但心中酸楚,他知道车有珍今天的状况很大可能是油尽灯枯前的回光返照,如果再不去登记,以后就没有机会了。 他之所以这么执着于登记,是想给喜恩一个完整的家,他不想这个孩子沦为孤儿,他真心地想成为喜恩的父亲,将她幸福快乐地养大。 离开姜盛后,他曾以为,他此后的人生只能围绕着姜盛打转,不停地折磨他也折磨自己。是喜恩的出现,让他的人生,有了新的期待。 车有珍换上了最漂亮的裙子,拿出了很长时间没用过的化妆包,她将自己打扮成了最美的样子,扶着南允真的胳膊走出了房门,在春日的暖阳中,走向她人生中,最幸福的终点。 他们在婚姻登记处抱着喜恩照了一张合照,后来又去给喜恩登记了户籍,从此,小小的喜恩有了新的名字,名叫:南喜恩。 这天过后,车有珍的身体状况一日不如一日,弥留之际,她时常不舍地拽着南允真和喜恩的衣角,她睁不开眼睛,嘴里一直在有气无力地说着一些混乱的话。 “喜恩呐,要听爸爸的话,你爸爸多漂亮啊,比mama还要漂亮,喜恩以后要保护好爸爸......” “爸爸很厉害的,喜恩呐,你只有一个爸爸,只有......” “mama很喜欢喜恩,mama也很喜欢爸爸,爸爸也喜欢mama,爸爸还喜欢那个......” “呵呵,允真哥,我很好奇姜盛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,有点想见见他......” “允真哥,别折磨自己了,如果你还爱他,那就原谅他吧,人这一辈子,不长的......” “允真哥,谢谢你......我真是幸运......” 南允真握住了车有珍冰冷的手,很长很长时间,那手都如同在冬日的寒风里一般的冰凉。南允真泪流满面,将有珍的手塞进了喜恩怀中。 小小的南喜恩,第一次发出了那个含糊不清的声音:“妈,mama,mama......” 车有珍的葬礼是在白龙村的葬礼堂举行,来吊唁的都是村里人,南允真抱着喜恩在门口迎接,几个关系好的叔叔婶婶在礼堂外帮忙准备餐食,招待来吊唁的村民。 入夜后,已经不再有村民过来,南允真便抱着熟睡的喜恩坐在了灵堂前,替她守灵。雪白的菊花摆满了简陋的灵堂,映衬得有珍的笑,如同少女般纯真且明媚。 南允真望着有珍的照片入迷,想象着喜恩长大的模样时,听到了身后传来的,沉重的脚步声。 脚步声逐渐靠近,他听到了他熟悉无比的、克制的声音:“你爱她吗?允真。” 南允真知道这一天会到来,却没想到会来得如此之快。 在南允真用真实的身份信息和车有珍登记的时候,他便料想到姜盛会查到他的下落,但他仍然这么做了,是因为想给喜恩一个真实的身份。 两人登记后的第七天,姜盛便得到了这个消息,他看着南允真与车有珍的合照,足足僵了五分钟,才笑出了声,“他还活着,允真还活着,还活着就好......”他捂住了眼睛,第一次在外人面前,哭得像是一个崩溃的孩子。 赶来白龙岛的路上,姜盛便得到了车有珍去世的消息,他早早的就来到了灵堂外,却不知道自己该以什么身份,去见那个让他魂牵梦萦的人。等到夜色降临,他才敢踏入灵堂,看到那个人的背影,每迈出一步都心急如焚且心如刀绞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