皇帝:“朕信你。” 姜遗光:“即便你我二人君臣相得,等你老去,等新君上位,我仍不老,朝中人不会怀疑?新君不会起异心?” 皇帝苦笑,只得作罢:“姜卿说的是,是朕考虑不周。” 见过那么多晚年失德的君王,她也不能保证自己一直头脑清醒。 “既如此,姜卿,你想做什么便去做吧,想去哪儿便去哪儿。”她道,“你可愿意和朕做一个约定?” “陛下请说。” “朕保你在大梁境内来去无虞,你所需之物尽管开口。而姜卿,你只要袖手旁观就好。” “不论大梁兴盛还是衰败,不论贪官污吏或豪绅地主欺凌作恶,或是外敌入侵,改朝换代,你只管不插手。”她问,“这份约定,可愿接受?” 姜遗光思索片刻,伸出手:“成交。” 皇帝同样伸出手,击掌为誓:“今此一诺,死生不改。” …… 文德六年,女帝驾临骊山行宫,jian臣诬陷天衢将军、天击将军与天衡将军谋反,调兵围陷文德帝。幸得高人相助,次年,文德帝归朝,摄政王、皇太女、诚亲王无不欢庆。 文德七年,文德帝祭天地山神,上天垂怜赐下甘露,自此鬼怪邪祟尽除。 文德十六年,东风入律,海晏河清。 文德十八年,匈奴大败,首领伐布努率众投降。 …… 文德二十六年…… 元清殿卧房中,跪了一地人。床上躺着一枯瘦老人,头发花白,目光严厉又慈和。床边跪下几人悲泣痛哭,为首女子攥着床上老人的手,哭得声噎气堵。 “好了,别哭了,像什么样……”那只手颤巍巍抬起,“朕走了以后,你要担起你的责任,不要让我失望。” 女子连连点头,泣不成声:“母皇您说什么呢,您会好起来的……” 其他人也纷纷磕头,流泪七嘴八舌地让她不要说丧气话,她会长命百岁。 老人笑了笑:“别哄朕了,朕的身子自己明白。” 她目光幽幽:“朕……朕的父皇,母妃,还有朕的兄弟姐妹……他们来接我了。太久了……” “只是还少一位故人,他答应过朕……他……” 她费力抬起头,想要往外看,女子连忙将她扶住:“母皇,您……” 话音未落,外面传来戒备声,士兵齐刷刷列阵,为首将领喝道:“你是何人?不得惊扰陛下圣驾!快拿下!” 老人却笑了,眼睛明亮:“让他进来,那是我的故友,他……他是来看我的。” 太监连忙传话出去,少顷,引进一身着白衣的年轻男子。 男子容貌盛极,即便步入帝皇寝殿也让人生出蓬荜生辉之感。 皇帝见着他,笑得连喘带咳,“姜卿,你总算想起来见我,还以为,你把我这个朋友忘了。” 姜遗光走近,太监知机地搬来矮凳,他也不顾地上跪了一圈的人,径直坐下:“是,算出你要走了,来送你最后一程。” 皇帝长长地舒口气:“好,好——” “我,也算是,解脱了。长生不老……呵呵……长生未必是福,能安稳离去,我……解脱了……” “你也好好的……” 她的声音越来越微弱,直到再也听不见。 女子颤巍巍抬手放在鼻息下,先是一窒,而后放声大哭:“母皇!!!” “陛下!”人群中爆发出哭声,此起彼伏。 “陛下殡天了——” 哭声呜呜咽咽四起,太监尖锐声长长音散开去。 四九钟声一下下敲响,回荡整个皇城,给整座皇城笼上一层阴霾。 姜遗光只是来送她一程,目睹她离开后,不顾新帝挽留,一人一马离开京城。 数日后,大梁边境。 一袭青衣身影策马驶向关外,黄沙卷风,吹得他衣袍猎猎作响,马蹄疾奏,身影渐渐消失在尘沙中。 头顶烈日当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