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睁着眼睛流泪,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,可她就是怕…… 姜遗光也听见了声音,没在意,闭着眼睛默默思索。 刚才他听见了推门声和东西扔出去砸在地面的声响,不出意外,应当是有人发现了第四盏灯后急急忙忙扔了出去。 只要“发现”了第四盏灯就要立刻扔出去。 “听见了”第四遍早课声就必须立即离开。 “看见”了佛像睁眼含笑也必须立刻离开。 “看见”身着其他颜色僧袍的人不能和他说话…… “听见”井中有异响…… 大部分寺规似乎都针对于人的观感,看见、听见,若是一个瞎子或者失聪之人,看不见听不见,这样的规则是不是对他们就没用了? 如果他进入一间放了四盏灯的屋子,但是他只看到三盏,会不会也有惩罚? 想到这儿,姜遗光总觉得哪里有古怪,可又说不上来哪里古怪。 他心里有个声音告诉自己,最好是同他们联手离开,可他的直觉却让他在最初相遇时隐瞒了身份。到现在,他们显然已经怀疑上自己,再和他们相认,弊大于利。 姜遗光脑子里乱乱的,自己也不知在想什么。他把每个入镜人在脑子里想了一遍,又想着今天白日里发生的事,再想到寺规,一条条想,琢磨里头深意。 最让他不解的是那些被划掉的地方。 被划去的部分……意味着什么? 夜色渐深,一群人慢慢睡熟。 第二日辰时,钟声准时敲响。 顾敛睁开眼睛坐起,侧头看去,眼前一幕令他震惊。 桌上三盏灯竟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四盏! 他顾不得那么多,匆匆忙忙穿上鞋,抓着灯就打开门要往屋后跑,刚跑没两步差点被路上一个玩意儿绊一跤,再一看,这竟然也是一盏灯。估计是夜里被人丢出来的。 他顾不了太多,捡起灯揣着就跑到了屋后,两盏灯全都远远抛进了水渠里。 到这时,紧绷的心弦才渐渐放松下来。 顾敛抹把脸,回屋去。 文霁月环胸站在他房门口,见他回来就冷笑着挤兑他:“我又没叫你给我扔,你眼巴巴地这么心急做什么?生怕别人看不出你有问题?” 顾敛连连作揖赔不是:“没有没有,我也是想着可能是昨晚有人扔出来的,我才去帮忙丢了。” “也是丢屋后的水沟里了?” “是。” 文霁月冷笑,看也不看他,摔上门进去,没多久带着满脸水汽出来,看上去简单洗漱好了,叉着腰站在另两人门口。 “你们好了没?磨磨蹭蹭,有完没完?” 范世湘打开门,低头不语,安静地来到顾敛身侧。 文霁月看他这副懦弱样子就烦,但更让她烦的莫过于天天怕这怕那的秦谨玉! 这人在镜外胆子多大啊,还能拿死人头骨研究,一到镜子里就变成这种窝囊相! 她没空管那么多,踹门直接进去,一进去就看见秦谨玉瑟瑟发抖缩在被窝里只露出个头,泪流满面,而桌上也摆了四盏灯。 “又是这破灯……”文霁月暗骂,抓着灯就扔出门去。 “拿去扔了!”这是对顾敛说的。 “你要赖到什么时候?要八抬大轿请你去不成?” 秦谨玉抽噎地从被窝里出来,瑟缩不已,牢牢跟着文霁月往外走,一点不敢多看。 一行人就在文霁月骂骂咧咧的声音中前往观音殿,其他僧人香客们偶然瞟来几眼,皆没在意。 姜遗光在他们身后,低头慢慢往前走,时不时向四周张望。 等香客们都出来得差不多了,他终于等到了自己要找的人。 姓蒋的那位公子,他也变得很瘦很瘦,和其他皮包骨的香客们没有区别,混在人群中,和人说说笑笑。 和他说笑那人姓姚,也是入镜人,他也变得如骷髅干尸也似。 看来,姓姚的那人也遇到了一样的事。 姜遗光犹豫片刻,向他们走去。 蒋标和姚文衷正说话,就见寺里的小和尚向他们走来,蒋标连忙作揖行礼:“小师父好。” 姚文衷亦如此。 姜遗光对姚文衷和颜悦色道:“见过二位施主。” 姚文衷昨天为了躲他,钻进了床底。今日一见又似乎没什么事似的,言行举止都十分正常。 搭上了话,三人不知不觉同行走着,姜遗光含笑着问他们为什么不和顾施主等人一块儿走。 姚文衷一拍脑门,奇怪道:“我这不是也没想起来吗?我竟然给忘了。” “你说得对,是该和他们一起走,嘿嘿……”姚文衷瘦得可怕,搓着手嘿嘿笑,两只眼睛放出精光来。 叫姜遗光听着那句“一起走”,听出了点别的意思。 他又试探地问起他们房里有多少灯,够不够用。蒋标没回答,只道:“够用了够用了,不够我自会去找人要。” 说着,他呵呵笑起来。 姜遗光还要再问,可他们已经到了观音殿,那两人不再回答,笑着和他道别。 三人分道而行,姜遗光往前继续走。 蒋标和姚文衷刚踏进门,就见到其他四人坐在一块儿,顾敛冲他们拼命招手。 二人笑着坐过去,几人在角落里嘀嘀咕咕说起话来。 …… 姜遗光踏进殿门,先看了一眼佛像才来到最后一排的位子坐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