姜遗光叫住小厮,让他拉开床帐,把大少爷叫起来。 小厮领命,一步步走向床沿。 姜遗光紧紧盯着他的背影,脚尖已经朝向了打开的房门,随时准备离开。 小厮轻手轻脚撩起床帐,声音波澜不惊:“大少爷,该起了。” 顺着打开的床帐缝隙,姜遗光对上了坐起身的李芥的眼睛,放下心来。 既然李芥没出事,一切都好说。 小厮退下,二人简单洗漱。等无人时,李芥迫不及待地对姜遗光说了自己的想法。 “你的意思是……我们会在夜里看到自己的心魔?”姜遗光有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。 那张犹如被大火灼烧的面孔的面具一直不断出现在他身边,姜遗光忍不住把它和父亲生前让自己背下又忘记的密文联系在一起。 电光石火间,他忽然想到了一种可能性。 面具代表着大火,他可能的确亲身经历过大火,只是遗忘了那些记忆。 而他的母亲……会不会也有这种可能?他曾经见过自己的母亲,只是他忘记了? 父亲对他反复强调,道他出生后生母就难产去世了,周边所有人都没有见过宋钰,所以,他才会默认自己从来没有见过生母。 可如果他真的见过呢?如果他只是忘了呢? 如果那个四夫人真的和他被遗忘的母亲有着一模一样的脸呢? 姜遗光本以为自己会情绪激动些,可他依旧没有。 李芥看他安静下来,问:“你在想什么?” 姜遗光摇摇头,反问他,“醒来后你看到了什么?” 李芥沉默了一会儿,道:“我还是不说了,我想,你也隐瞒着一些东西吧。” 吃过早膳,二人就听见又有人来报,说十八娘、十六娘死了。 果然…… 十八娘和十六娘,那都不是四房的。 当初在老太太身边伺候的八个女孩,现在只剩下两个。 所以是……接近了老太太的人,就会死吗? 想到这儿李芥不由得一阵心惊,当初他作为长房长孙,可是被老太太拉上去说了好一会话。 老太太死的那一天,他们所有人都被拉着说了话,现在看来,按照顺序,女孩们都被害死后,就该轮到他们了! 四夫人依旧是那种见怪不怪的神情,甚至连眉毛都没抬一下,对着下人吩咐了一应事宜后,转头便对姜遗光笑得十分温柔,招招手:“步步,来尝尝这桂花糕。娘亲手做的。” 李芥趁机向四婶告退。 临行前,他和姜遗光换了个眼神,他们都心照不宣地默认——不必把那件事告诉孟豫。 孟豫已经彻底沉浸在三夫人编织的美梦中,醒不过来了。就算他们提醒,可能也会招来孟豫的怨恨。 不过……老太太身边伺候的姑娘们接连死去一事,倒可以和他商议。 李芥抬腿回了大老爷所在的院子。 他去的既凑巧也不算巧,大夫人正被缠得心烦。 不知是从哪里泄露了消息出去,现在老太太身边伺候的老人们都知道他们可能会下放到庄子上,一个个都来哭求了。 他们一直跟在老太太身边伺候,从学会走路起就学着伺候人,早就在陆府待习惯了。在他们看来,陆家好吃好喝,冬日有炭火,夏日有冰饮,他们作为老太太身边的老人,总也能得到一两个丫鬟孝敬吧?哪里想到大夫人是这么个打算? 都入冬了,外头天寒地冻的,跟陆家比起来,庄子上哪里是人待的地方? 大夫人被纠缠得恼火,这群二主子从前就一直打着老太太的旗号在陆府横行,虽不至于对她多么不敬,可到底也给她添了不少麻烦。现在老太太都没了一个个还扯虎皮拉大旗,稍有不顺心就跪伏在地边拍大腿边哭喊,好像陆家亏待了他们似的。 要不是怕影响不好,她恨不得把这群人全打出去。 “娘。”李芥笑着进去,扫一眼地上哭嚎的那群人,就知道他吩咐十四娘的事儿办成了。 “娘,这是怎么了?这些不是老太太身边伺候的老人吗?”他假做不知,任由大夫人解释。期间底下人也一个劲儿哭嚎,但被仆人们拦住,还不敢冲上来做什么。 大夫人不好让恶名传出去,把事情不偏不倚说了,末了牵着儿子的手往里屋走,不想让这些腌臜事污了儿子的耳朵。 可她万万没想到的是,儿子竟然会为那些人求情。 大夫人有些不敢相信——她态度还不够明显吗? 可她转念一想,说不定是自己儿子刚来又心地善良,不知道那些人做了什么才会这么求情。 她叹口气,拉着李芥的手细细将自己和老太太身边那些人的龃龉说了些。 都是些咽下去恶心、说出来矫情的陈芝麻烂谷子,可她觉得,既然是自己儿子,那就天生和她一条心,应该明白。 这些都是恶仆,被老太太养大了心思,要是不放出去,待在陆家不知道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。 她本以为这样说儿子能够体谅些,不料,李芥依旧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,笑道:“过去的事情既然已经过去了,又何必计较那么多,娘不如看在他们伺候老太太进行经历的份上,让他们待在陆家安享晚年吧,传出去事情也不好听,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陆家连几个老仆都养不起了。” 大夫人不可置信,她以为自己没有说清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