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已经完全黑了。 黎恪伸手去摸那笼子上的锁。 非常结实的一把大锁,锁眼却很细,簪子伸不进去。 四处寻摸,地上只有几根发脆的细木枝,伸进去就断了,手头没有趁手的工具,无法打开。 黎恪心想,既然当人宠暂时没有生命危险,不如先用人宠的身份过下去。到时看看,自己会被卖到什么地方。 他还没见到其他牲畜,以为只有豖精而已。 第二天一大早,天还蒙蒙亮,门就被打开了。 黎恪听见了开门声,心一惊,却装着睡熟的模样,一动不动。 他听见重重脚步声传来,那豖精似乎很愤怒,脚步重重踏下,甚至这院落都跟着摇晃起来。 “怎么回事,一个晚上就死了这么多?” 黎恪听见愤怒的咆哮,顺势被吓醒,缩在笼子后面,看那头豖精瞪着板车上夹杂着尸体的一堆人,气得眼睛都发红了。 “说怎么回事?你们昨天晚上干了什么?”它随手拎起一个人怒吼,口水喷溅在对方脸上。 那人被拎起,只觉得自己得到了莫大赏赐,兴奋笑道:“老爷,是他干的,他让我们打架!”他伸手指向笼子里的黎恪。 黎恪心绪复杂,面上却惊讶:“你胡说,你敢骗老爷?我在笼子里怎么让你们打架?” 那豖精显然也不信,吼得更响:“你敢骗我?” “不不不,我没有,我没骗——”话未说完,那人就被拧断了脖子。 不管见过多少次,黎恪都不习惯这类血腥场面,别过头去,耳边依旧传来咯吱咯吱的骨头被咀嚼的声响。 他闭了闭眼。 和被拉到菜人市,当做菜肴毫无尊严地卖掉,倒不如死在此处。 那个人很快又被吃完了。 “晦气,真晦气。”豖精说道。 “人都死了,只能切了卖,不划算。”另一个声音插嘴。 “算了,一起拉去卖吧。” 一头豖精把板车上的绳子系牢了点,推起车往外走。另一头豖精向黎恪走来。 提起笼子,放在另一辆板车上,同样推出去跟上。 黎恪被晃地连忙抓住笼子边缘,以免自己摔伤。 他对外界有些好奇,抓着笼子边缘瞪大了眼睛。 很快,他眼睛瞪得更大。 来来去去直立行走的猪、牛、马、羊等牲畜,全都比自己见过的大上不少,近乎一人高的母鸡,背上背着人头大小的小鸡仔,昂首走在大路中央, 周遭的狼、虎、豹等兽看上去倒和外界没什么区别。 但那些野兽却是四条腿走路,在路上还低着头,不敢和家禽家畜们相撞。 黎恪还看见了一头近乎一人高的小羊崽,用刚生出的角顶着一只豹子玩。 这…… 野兽与家畜的位置也倒过来了? 黎恪只觉满心荒诞。 太奇怪了。 但也有些好处。 他猜测人宠应当是比较昂贵的事物,地位低些的野兽应当买不起,或者不能买。能买走他的,应当是那些家畜家禽。 他只要不被豖买走,就不会有被吃掉的危险。 等找了个买家,他再另作打算。 想到这儿,黎恪便安静地坐在笼子里,悄悄打量四周。 这果然是一条菜人市,一条街,两条道,前后左右都在卖人。 牛、羊、猪……这些平日被拉到菜场论斤两卖,供人挑拣肥瘦的牲畜们,如今倒自个儿提了秤,要卖板车上和案板上的rou。 隔壁摊位的一头牛当先从板车上提出来一个人,衣服剥干净了丢回车上,拿水一冲。 那人开始挣扎惨叫起来。 黎恪忍着心惊,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视着。 那人发出了毫无意义的惨叫,很快,被捂着嘴,先割开喉咙放血,血流到一边桶里,放着放着,挣扎的人终于瘫软下去,没了声息。那头牛倒提着他的脚往倒了刚烧开的水盆里一浸,把头顶毛发全烫了,三两下刮干净,再赤条条往案板上一拍。 “新鲜出炉的人!来看!价格便宜嘞!”那头牛说着,刮骨刀一划,非常滑溜地剖开了那人肚皮,从里面把肠子什么的掏出来,一大团红红白白的东西塞进另外一个桶里,又开始分rou。 黎恪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眼睛,他想不让自己看,却又忍不住看,胃里一阵阵恶心。 他近乎自虐般死死盯着,身体不由自主颤抖起来。 带他来的那头猪也开始动工了,和牛一般无二的动作,跟着大声叫卖。 黎恪只觉齿冷。 那些刀好像刮在自己身上,好像是自己被掏出了肠子和脏腑似的……不,不能再想了。 不要再去想,一切都是假的,都是假的……全都是假的。 不过幻境,厉鬼执念幻境而已。 黎恪好不容易才缓和下来,缓缓吐气,再睁眼时,已能狠下心,撇过头去,不看这种血腥残忍的场面。 他注意到,来买rou的,都是些野兽。 像他所在的铺子前,就站了两匹狼。 只是,两匹狼哪怕加在一块儿也没有卖rou的豖个头高,其中一匹小心地说自己要十斤rou,又从背后卸下一大筐草。 “您点点,够不够?” 豖精哈哈大笑,提起那筐草吊在杆秤上,另一边秤砣压得老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