楼道又高,又窄,黑洞洞的,木板踩上去,会发出陈年的吱呀声响。 黎恪一路往上,慢慢地走。 他回到了几人住的屋外。 这间客栈生意不算很好,客人不多,九公子干脆把客栈包下来了,他们住一层,衙役们住另一层。黎恪在屋外站定,不知为何,那股恐惧感更强烈。 他取出山海镜,扣在掌心。 另一只手缓缓推开房门,心跳如擂鼓。 心烦意乱间,黎恪没注意,他推开的房间不是自己所住,而是姜遗光的。 “汪——” 推门的刹那,一只半人高的巨大黑狗虚影咆哮着向他冲来,正正好钻进黎恪下意识抬手的铜镜中。 黎恪一惊。 怪到自己一直心神不宁,原来房内还有这么个魂等着他。 念头刚冒出来,手中铜镜便又亮起一道柔和金光,将他笼罩了进去。 铜镜落地。 黎恪消失了。 庭院里,兰姑抬头,看到了一切,拔腿就往楼梯处跑去,飞快跑上楼后,果然在地面看见了黎恪的镜子。 “糟糕,怎么偏偏这时候入镜。”兰姑咬牙,可也没办法,她只能将黎恪的镜子收好,放在自己荷包里,再牢牢扎紧。 “也不知三娘他们什么时候回来。” 兰姑没再下去,她将荷包重新藏在床边暗格中,以防止自己也突然入镜,山海镜被歹人拿去。 上回姜遗光就因为这事儿,被莫名带走了。这让他们很是警惕,即便他们有五个人,按理说,总不会五人都入镜,可这事儿谁也说不准,万一呢? 九公子特地嘱托过随从,要是有天他们突然消失了,不必去找,只要守好屋子,任何人不准进去。 兰姑心里感叹着,藏在床边暗格里的荷包又微微发亮。 她也消失在原地。 过不久,三人带着一队侍从衙役们回来。九公子本就是请这些人来帮忙,善多人也找到了,给衙役们一人发了几钱银子后让他们各自离去,侍从们则回到了各自的房间休息。 三人顺着楼梯往上走,来到了他们五人住的那层。 楼下没见着黎恪和兰姑,黎三娘以为他们在屋内,可屋里也没听见动静,敲门无人回应,黎三娘提高了声音拍门:“慎之?” 又换一间屋子:“兰姑?” 没有动静。 黎三娘推门进去,屋内无人。她再去翻暗格,果然在其中发现兰姑的荷包,里头有两面铜镜。 “估计又是入镜了,怎么这样快。”黎三娘说道。 话音刚落,跟进房门站在她身边的姜遗光,身影同样消失。 九公子一愣,快步上前,捡起姜遗光落在地面的镜子。 “他们三个都进去了。”九公子眉头微皱,“我觉得有些不妙,我们也做好准备。” 说着,他取下自己的铜镜,连同姜遗光的一起放进暗格。 黎三娘照做,将暗格合上,确保谁也看不出里面藏了东西。 而后,他俩也有了预感。 一前一后,身形突然消失在原地。 第149章 一行人追在朝阳公主身后, 一路爬上了山。 刚到山顶,就望见了那棵近乎遮天蔽日的大榕树,可古怪的是,在山下时, 他们根本没发现这样大的榕树。 “公主!快停下。”容楚岚跟在她身后, 不断叫她。 向来高贵率真的朝阳公主, 这回却充耳不闻,径直在前方奔跑,头发散了衣裳乱了, 也不管不顾地往那棵大榕树下去。 “皇兄!皇兄——”朝阳公主落下泪,一头往树干上撞去。 容楚岚顿时心惊,一个箭步冲上前,拉开对方:“公主!你清醒一点。” 公主对着一棵树叫皇兄,令跟在身后的十几名近卫都有些毛骨悚然。 朝阳公主仍旧哭闹不止, 泪眼婆娑地望着这棵榕树,她扭过头,哽咽地说出一句让人更心惊的话:“皇兄——就在这棵树底下,我能感觉到。” “怎么会!”容楚岚几乎要叫出来。 在树底下, 岂不是早就去了? 那她这样冒着风险上来, 又有什么意思? 公主哽咽道:“皇兄就在树下,他还活着……救救他。”她抓着容楚岚的袖子, 漂亮的眼睛乞求般看她,“好岚儿,救他……” 容楚岚为难不已。 她看向那些近卫, 又看着眼前几乎三人合抱的巨大榕树:“能挖吗?” 近卫们手里没东西, 靠一双手得到什么时候。容楚岚便拉着心智忽然间变得幼稚不少的朝阳公主,哄她:“公主别急, 我们去取些东西,再来挖树,好不好?” 公主很乖巧地点点头:“好,一起去。” 容楚岚松了口气,她真怕公主脾气上来不愿意走。 她带着公主站起身,就听见近卫之一有些紧张地开口:“容姑娘,上面有东西!” 容楚岚当即取了镜照向头顶,同时抬头看去,眼前情形叫她头皮一阵发麻。 粗壮树杈盘根错节,虬结着交错在一起,包裹住无数具已经溃烂的尸体。 他们的黑色长头发垂下来,脏污了,一缕一缕的。因榕树本就长着须状的气生根,方才所有人都没发现,这棵树的须竟是人的头发。 容楚岚小心地把公主带着往外走,一路用铜镜照着,直到离开那棵树落下的树影,才松口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