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敢不从命。”容楚岚道。 她将自己一路见闻尽数说来,尤其是他们潜藏在山谷中的那一晚。 路边灌木丛中发现的紫金色丝线、空坟、奇怪的乞丐、晴空惊雷、阴兵借道……一桩桩,一件件,全都说了出来。 朝阳公主依旧带着温柔笑意,她的眼神很软,明媚温柔,看着一个人时,好似那个人就是她的全部。可容楚岚的心却一直紧绷着,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怠慢。 “你是说……那些阴兵都穿着前朝的衣服?” “是,如果小女没有认错的话。” “前朝……”朝阳公主陷入深思。 “我知道了,你下去吧。”她粲然一笑,从自己松松挽起的发间抽出一根通体清透的玉簪,缓缓地靠近,将玉簪放在容楚岚发鬓间比划两下,找着合适的地方,慢慢地,将玉簪替她戴上。 容楚岚一直垂着眼,不敢直视她,任由她戴好簪子后,上下打量。 朝阳公主一笑:“今晚有劳你替我解惑,我让人给你炖了梨汁,喝一些,润润喉。” 容楚岚行一礼:“多谢公主厚爱。” 她的鼻间,似乎还萦绕着公主身上的香气,而后她又带着这香气回到了自己的房间,洗漱罢,换了衣裳,躺在床上。 闭目难眠。 公主、二皇子、太子、容家…… 赤月教、前朝余孽…… 想着想着,她渐渐睡熟了。 梦中仍有公主身上的香气,还有些其他花香,馥郁甜浓,热烈地袭来,兜头罩了她满身满脸。 她睡得太熟了,没能听见自己房门被轻轻打开。 一道人影悄悄走进。 公主穿着雪白睡袍,长发披散,她丝毫不怕容楚岚发现,手里还提着一盏精致的灯笼。她来到容楚岚床边,伸手在枕边摸了摸。 没有。 似他们这样的入镜人,山海镜必得随身带着,以免遭遇不测。即便沐浴睡觉都要带在身边。 公主又掀开被子,在她身上摸索。 也没有。 她托起容楚岚的脑袋,另一手伸到了枕头底下,总算摸到了一面冰冷光滑的铜镜。 容楚岚闭着眼,没醒。 喝了那带有安神药的梨汁,她今晚会睡个好觉。 “山海镜……”她一字一顿念道。 这样一面镜子,谁能想到,它能通阴阳呢? 照了照,镜子里果然没有自己的脸,模糊一片,朝阳公主自嘲地笑笑,又对准了容楚岚的脸。 镜子里,照出容楚岚安静睡着的模样。 朝阳公主照了一瞬就立刻把镜子翻过面,她心里清楚,若是持镜人拿镜子照着自己,却又不睁眼看镜中的自己,时间长了,会将附近的鬼魂都召来。 镜子晃时,忽地,照出了一道白影。 那不是穿着白衣的朝阳公主,而是…… 朝阳公主猛地抬头看去,对上房间顶角落的一张纯白色的脸。 那张脸骤然出现,被朝阳公主这么一瞪,立刻消失了。 朝阳公主皱了皱眉。 诡异当真是无处不在了。 实在令人厌烦。 那批前朝的阴兵,也不知是哪场战中死去的,又去了何方? 她还是倾向于二哥被赤月教的人带走了。 朝阳公主又看了一眼山海镜,随手塞回容楚岚枕下。 至于第二天对方会不会怀疑……和她又有什么关系? 次日,容楚岚起身后,只觉自己近日从未睡得如此香甜过,甚至还做了个美梦。 她换过衣裳,习惯性伸手进枕下,摸出山海镜,正要放进衣襟暗袋中,忽地一僵。 她明明记得,自己昨晚睡前是把山海镜面朝下放着的,为什么到了今天早上,镜子变成了面朝上? 是谁?谁进来动了镜子? 容楚岚飞快检查四周。 她素来谨慎,睡前总是做好诸多准备,很快就发现,大门和自己睡着前不太一样了。 她会在门缝里夹上一根丝,或者一根落下的头发。而现在,门缝里什么也没有。 所以,果然不是她记错了……昨晚有人来过! 她竟然一点都没发现!还叫人摸到了枕下的山海镜。容楚岚咬着唇,忽然想到昨晚自己在公主侍女殷勤相劝下喝的那一盅梨汁。 …… 过了三日,埋在山谷里的所有入镜人总算被找了出来。 只差最后一个。 王萱失落下的那面镜子,至今没有下落。可那和其他入镜人没有关系了,他们离开京城太久,必须尽快回去。 只留下十几名近卫,依旧日日叫死囚来,在满山乱石中挖一面镜子。 周巡抚奉命继续在禹杭,代知府一职,重设禹杭及下属村县官职。林将军则奉命,带大军随公主下南方。 赤月教做下这种事,即便当地传来消息,称赤月教藏的那座山忽然塌了,又有近卫在处理。可朝阳公主直觉告诉自己,赤月教还没有被完全铲除,他们一定又逃到了什么地方。 “这是父皇的命令,不除赤月教,不得回京。”朝阳公主换回了公主朝服,黑色裘衣,上绣金色龙凤,站在林蒙恩身前,手中握着一卷金色圣旨。 林蒙恩跪在比他娇小许多的公主脚下,沉声道:“末将听令。” 他们动身很快。禹杭本就是鱼米之乡,禹杭产的米白净饱满,很是值钱。在当地补足大量米粮用作军粮后,公主终于决定出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