铜镜光滑冰冷,却照不出裴远鸿的脸,无论从哪个方位照过去,镜子里都是朦朦胧一片。 因为,这面山海镜已有主了。 它只能照出一个人的脸,若是有哪一日能在山海镜中看到自己的模样,那便说明,此人已被选中,同样要入镜中渡死劫。 裴远鸿自然不知道,镜中的姜遗光,和自己一样,将迎来最危急的时刻。 他仍在原地,己方車挡在身前,左侧为象,无法行动。而此刻,场上一众鬼棋已聚集起来,开始剿杀人棋。 越到死劫后期,厉鬼的杀戮越疯狂。 如此刻,己方在三线的兵已渡过楚河汉界后横走一格,正好横在敌方炮前方。 如此,双方之间隔了三子,依次为車、炮、兵。 敌方炮棋借助这枚兵棋飞跃楚河汉界,将挡在車前的炮棋子吃下。 这样一来,马棋子正前方便有两枚棋子。 一枚为己方車。 另一枚为敌方炮。 炮需跨一枚棋吃子,现在,他们之间,正好隔了一枚車。 但糟糕的是,車为鬼棋,非人。 谁也不知道,它是会先行吃下敌方同样为鬼棋的炮,还是等姜遗光这枚人棋死后,再将炮拿下。 与此同时,青袍考官再次来到姜遗光所在号房前。 一旦姜遗光被杀死,它便要将其尸首拖离。 第15章 容楚岚的提醒还在心头。 不要忽视任何一点可疑之处。 他撑着下巴,不得不再次仔仔细细从头想起,自己还有什么缺漏的。 总感觉……好像少了点什么。 寒冷侵袭太久,以至于他竟产生了些发热的错觉。姜遗光揉了揉僵硬的手,伸在蜡烛上烤,烛火倒映在那双漆黑的眼睛里不断跳动,将那张带着冰冷笑意的面庞也照得温暖了些。 仔细想想,就会发现,大家从一开始就忽略了一个极为重要的“人物”,那就是考官。 或者说,不是忽略,而是因其一开始便拖行坐错位置的考生离开考场,所有人都下意识将它当成了刽子手一般的存在。而后,又因为他发现考官并不随意杀人甚至可传话,其余人或多或少放松了戒心。 可他仍觉得疑惑。 考官,仅仅只是传讯吗? 且不说这场考试从未明确提出过解脱之法,便是考官在这场考试中作何用也好似隔了一层迷雾,另有蹊跷。 即便没有考官,坐在相邻位的人迟早也会发现规律并用自己的方式传话,且考官行走速度之慢,每走一圈,棋局都不知变换了多少招,仅靠两位考官传信,实在太慢。 考官数量为二,又是否有什么含义? 在一层层科举考试中,县试院试府试等考官数目不定,会试与殿试也并不定,唯有每三年一次的乡试,因常在八月进行乡试,故又称秋闱。全省学子应考,皇帝会派两名翰林院官员为考官,一正一副到地方主持科考。 这里的两位考官,是否在暗示本次科举与秋闱有关? 更有一点姜遗光尚且不明确。 活人间不能感知到彼此方位,从而难以合作,鬼棋之间可能相互配合?如果可以,是许许多多鬼棋子沟通,或是背后有什么cao纵在下棋?再或者,它们各走各的棋步? 姜遗光比较倾向于最后两点。 无他,若是前者,棋盘上所有棋子都该早早死了。 容楚岚告诉他,不要相信任何厉鬼。 厉鬼没有任何为人时的情感,即便生时再友善,死后也将极憎恶活人,用一切手段折磨、玩弄生人。 一定是有某种存在压制着这些厉鬼,让它们无法在人还未明白过来时便将人杀尽。 这个存在,会是什么? 姜遗光想了很多很多,他的手被烛火轻微烫了一下后才收回,姜遗光并不觉得痛,转而将另一只手伸上去。 白蜡快用尽了。 秋闱考试分三场,每场考三日,考棚中自会提供蜡烛,供考生照明用。 这些白蜡,仅仅是为了照明吗? …… 考场其他方位,已是压抑到极点的寂静。 只能靠敲击传信,无法交流,无法走动,也无法得知是否有鬼棋盯上自己。程巍觉得自己简直要疯了。 他自己都不知自己在作甚,他只记得,自己是一枚棋盘上的棋子,只能往前,渡过楚河汉界后可左右移动。 他害怕了。 为了不受摆布,他试图一直前行。但方映荷同他不断争抢着,一旦对面落下棋子,他俩便抢着推开门使自己成为新棋招。 落子无悔。 任意一人推开门,同一方其他人便会察觉到禁锢之力。程巍抢了几次也没争过方映荷,心下有些恼怒。 同为兵子,两兵一同渡河后可相互照应,方映荷为什么连这也不懂?总是抢先? 再者,容楚岚还在原地,生死未卜,她竟就这么不管不顾? 若不是不能贸然出号房,程巍简直想立刻出手杀了她。只可惜,方映荷早就一步步前进,按推算,她应当来到了敌方将帅所在的九宫附近。 程巍细算后更加愤怒。若他也前行,此刻二兵互掩,即便方映荷死,他也能借此机会杀一二厉鬼。 程巍现如今还不明确活下来是否靠己方获胜,他听人说起过科考事宜,知道考官需阅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