雷渊不言,沈俊风兀自喊道: “要是没有我,他不知道在哪个网吧熬夜到猝死,或者是被他亲爹卖去窑子了!” “姓雷的,公司的事情我说不清楚,但说起顾斯的事情,我真的完全不怕你!” 沈俊风抬起头瞪向雷渊,却只见那双漂亮的桃花眼如同深潭,让人看不出情绪。 这让沈俊风又一次感到不安。 雷渊深吸一口烟,平静问道:“七年前强迫他跟我分手,也是为了他好?” 沈俊风闻言呆立在原地,手中的烟蒂掉在皮鞋上也浑然不觉。 这是他和顾斯共同保守的秘密,即使他们不再往来,这个秘密也是最后的绳索,锁住这段萍水相逢的亲情的余温。 他不说,是因为他自觉有愧于顾斯。 顾斯不说,是因为憎恨自己当年的软弱。 难道这个最后的秘密,在雷渊眼中早就是昭然若揭? 雷渊看着沈俊风的反应,露出苦涩的笑意:“那就是我猜对了。” “你是猜的?”沈俊风这一刻才彻底相信雷渊的可怖。 雷渊抖落烟灰:“不完全是猜的,是一种推测。” 盯着沈俊风复杂的目光,雷渊开诚布公:“沈总,你没有自己说的那么傻,也没有自以为的那么聪明。” “下面我来说说我的推测。” “七年前,你用合同威胁顾斯,如果不分手,就让他再也打不了职业。他那时候就是个小屁孩,被你吓得够呛。” “但是他知道,不继续打职业,他家里的债不可能还清,所以最后他选择了和我分手。对吗?” 沈俊风低头看着地上的烟灰,不做回答。 雷渊又继续说道:“之后两年,顾斯一直放不下我,你于心有愧。所以等到要卖掉热望的时候,你做了一个决定,你想要补偿他。” 沈俊风的头猛然抬起,眼里写满不可置信。 雷渊抿了抿嘴唇:“你知道热望最值钱的人,就是顾斯;也知道新老板不会轻易放手这么大一棵摇钱树。” “你们都是商人,于是你换位思考:如果是你,会怎么留住顾斯?” “然后你想到,就像你当年用合同逼顾斯分手一样,新老板可以用更复杂、更恶心的合同,把他彻底锁死在热望!” 雷渊的情绪难得出现了波动,听得沈俊风不自觉后退一步。 “但是,你又自诩是全世界对顾斯最好的人,你于心有愧呀!” “于是,你想出了一个绝妙的愚蠢点子:你决定把热望卖得便宜一些,就当是提前付了顾斯的赎身费。” “但是你没有想到,当时那小几千万,和现在的顾斯的商业价值相比,根本上九牛之一毛!热望毁约了!” 雷渊步步紧逼,沈俊风慌张后退,直到后背贴上冰冷的栏杆,栏杆外是百米高空。 雷渊喉结哽动,他感到自己情绪要失控了,赶紧深呼吸找回一丝平静: “所以你少赚的这几千万,除了让你感动自己,什么用也没有。” “顾斯还是要被控制到职业生涯的最后一刻,你说对吗,沈俊风!” 沈俊风缓缓蹲下,这个油滑的中年人此刻终于彻底崩溃了,他用手捂住额头,让雷渊看不清表情。 沈俊风哽咽道:“你说得对,你太聪明了,雷渊。” “当年我知道热望骗他签了阴阳合同的时候,我也很生气,我去找大股东理论,但是合同白纸黑字都签了,我又能怎么办?” “我说我们约好了的,我用几千万换顾斯离开的自由,人家的法务团队张口就要起诉我造谣。” “我说你们不该骗顾斯,他根本不知道这合同什么意思,人家说他是成年人了,要为自己的决定负责......” 沈俊风越说越急,语句淹没在哽咽声里。雷渊一边听,一边难以控制地握紧拳头。 他和沈俊风,都自诩过是最爱顾斯的人,虽然爱的性质不一样,但毫无疑问的是——他们都没能保护好顾斯。 雷渊握拳太紧,手掌上出现一道血痕。他克制住自己的情绪,问沈俊风: “如果有一天顾斯和热望撕破脸,你站在哪边?” 沈俊风断断续续道:“我就是站在顾斯那边,又能有什么用?我已经是个没用的闲人了。” “来做证人。”雷渊言简意赅。 沈俊风沉默片刻,雷渊皱起眉头。 “我......”他鼓起勇气开口,“我也和热望有一些协议安排......” 没等他说完,雷渊弯下腰一把抓住沈俊风的领子,硬是把他提了起来。 沈俊风背靠栏杆,慌张地挥动双手,露出哭得涕泗横流的脸:“有话好好说!你就是学法律的,可前往别想不开。” 雷渊和他四目相对,嘴角突然上扬出嘲讽的弧度:“哈哈,想死还便宜你了。” 他握住沈俊风的衣领,在沈俊风耳边一字一句道: “我要你看着我怎么让顾斯自由。” “我要你一辈子都在内疚当中度过。” “我要你每个午夜梦回,都听见我在嘲笑你。” 言尽于此,雷渊松手,转身离开。 沈俊风看着他远走的背影,再一次缓缓蹲了下来,脸色晦暗不明。 雷渊乘坐电梯回到会议室所在楼层,径直走进洗手间。 他舒展开搭在手臂上的西装外套,小心翼翼地从袖口取下来一枚精致的袖章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