南知岁起床时,随望还趴着睡得正香。 他昨晚看起来正常,实际上的确喝了不少。半夜还自己爬起来去了次卫——估计是不想打扰她,可惜她睡眠轻,他一动就醒了。 南知岁找别墅的管家要蜂蜜和柠檬,给随望泡了一杯蜂蜜柠檬水放在床头柜上。吃完早餐看随望没醒,就自己先出门走走。 她想起昨天随望还说今天要在活动中心玩,干脆去看一眼场地布置如何。 活动中心地方挺大,工作人员忙忙碌碌,她也不便打扰,看了两眼楼下的布置后,上楼去看休息室。 其实随望在这些方面一向妥帖,她也只是单纯来看看,没什么需要插手的地方。 二楼角落的欧式露台布置得格外漂亮,清新的花束,藤编的小圆桌和椅子,正对着山景。 南知岁坐了下来,想着下午也可以来坐坐。 却不想听到了走廊里的声音。 露台门只打开了一半,纱帘重重还有植物遮挡,刚好把她全遮住。 别人大约是以为露台没人,在站在走廊上一起抽烟,随口聊几句。 偷听并不道德。 前提是她没有听到自己的名字。 ——“望哥怎么这么多年了还喜欢这一款?”有个人笑着说道,“也是长情。” “你还真别说,现在这个……叫南知岁是吧?和之前那个也太像了。”有个啧啧称奇,“难怪之前给他介绍了那么多,他一个也看不上,原来是方向错了。” “当年望哥好像是被甩的那个吧?还开车去追人家,结果出了车祸,在医院里躺了一个多月。爱到这份上,也不怪他再找一个这么像的。” 三两句的笑谈,简短又信息量大。 南知岁坐在原地,没有动弹,也没发出任何声音,直到楼下的人离开。 这并不是她第一次偷听,虽然每次都不是她故意的。 第一次大概是交往一个月左右的时候,随望照例晚上去夜店坐镇,而她那天晚上公司团建,吃饭的地方离他的夜店不远。 吃完饭准备走时,随望给她打了一个电话,跟她撒娇,让她来接他回家。 听他说话大概是喝了酒,距离又不远,南知岁自然答应。 不过,大概是她到的太早,没进包间前,就听到没关好门的包间里传来随望和朋友们交谈的话语。 其实也没说什么特别的。 大概是他的一个朋友抱怨被女朋友管得太多,十分钟一通电话,太烦了。 随望就笑着说了句:“我女朋友就非常懂事,从来不会紧迫盯人,也不查手机不要求随时报定位。恋爱关系里果然还是自由点好。” 他的话被朋友们一阵嘘声,吵吵嚷嚷地要灌他酒。 她站在门口,心里却一阵刺痛。 随望的确是个很好很好的人,所以一开始她只是想着随便交往,一个月的热恋期,她却有些过于依赖他。 她那时正在纠结,这句话一出,她内心的刺痛,部分是因为随望,部分是因为……周引霄。 她曾经就是个喜欢紧迫盯人的女朋友。 周引霄太受欢迎,几乎每天都会有和他告白的女生,有更多的人以学习或者工作的名义加他微信,给他发一些暧昧的话语。 虽然周引霄每次都拒绝了,从来都洁身自好。 但是,她的噩梦却似乎再次袭来。 她不想再被抛弃一次,所以,她选择了不断查岗。 手机定位、电话、信息、日程、每个APP 的工作轨迹,她都要看,恨不得知道周引霄每一分每一秒的行动,才能缓解内心的不安全感。 周引霄从来没有拒绝过。 只是,每次他的纵容,都只会让她知道,自己的嘴脸有多难看。 这样的行为在他的生父出现之后,变本加厉。 他的生父和母亲,给他安排了相亲和联姻对象。 她吃着飞醋,不断找理由跟周引霄吵架。 周引霄每一次都在解释,每一次都试图安抚她不断暴走的情绪。 可惜的是,他遇到的是完全丧失了理智的她。 她的父母,曾经相爱得死去活来,背着两家人私奔结婚,却在她出生之后,从有情饮水饱到贫贱夫妻百事哀。 她上一年级开始,就是父母不断的争吵,不断掀旧账。 母亲砸了父亲的手机,怒吼:“你到底有什么瞒着我?” 父亲面目狰狞,一巴掌打在母亲脸上:“说了是客户!你到底要疯到什么时候?” 无穷无尽的争吵、怒喊,像是阴影里的恶意,将缩在角落里的她,不断拖入黑暗。 她哭着向父母伸出手,年幼时会让她骑在脖子上的父亲,冷漠地走开;年幼时温柔地给她做衣服的母亲,将那一巴掌狠狠地甩在了她脸上。 ——“都是你的错!” 他们这样说。 可是,她明明什么都没做。 可是,她明明什么都不懂。 可是,为什么最后被所有人抛弃的都是她? 太过相爱的人,其实也没有什么好结局。 她那时在夜店包厢门口站了大概十来分钟,心中的刺痛,一点点平息。 或许还在痛,不过,她已经感受不到了。 她敲了敲包间的门,带着温和有礼的笑容走进去。 随望两眼放光,扑过来抱住她:“宝贝,我好想你。” 她差点被他勒得喘不过来气,捏了捏他的脸颊,笑着说道:“走吧,我们回家。” 恍若什么都没听到,什么都没发生过。 其实没什么不好的。 那晚她又一次失眠,慢慢地劝自己。 本来也没打算会怎么样,不过是交往而已。 她要的并不多,多一天就多开心一天,没了也不会怎么样。 即便后来再分开,她也不会怎么样。 这样最好。 她不能贪心。 ——就像现在一样。 吃午饭的时候,随望已经彻底清醒。 黏黏糊糊地把她抱在怀里,一边说蜂蜜柠檬水好喝一边问她上午去了哪里。 南知岁笑眯眯地摸抚平他不听话地翘着的头发,笑着说道:“我在附近逛逛,这里空气很好。” 随望似有埋怨:“你怎么不叫我,以后去哪儿都得跟我说。” 南知岁没有回答,只是笑着把蜜瓜塞到了他的嘴里。 下午时,随望和朋友们一起打麻将。 南知岁不会,就拿本书在一旁看着。 她的目光总会情不自禁地看向随望的方向。 “你好像有心事。”白老师捧着茶杯坐在她身边,若有所思地说道。 南知岁一怔,随后笑了——这么多年下来,她总算学会了,怎么样控制自己不露出难看的表情。 “只不过是一件小事。” 她轻轻地回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