人数相较,叱炎他们也并不占优势。况且,他们在明,她的人在暗,胜算应是更大了。那么或许,她仍可以用这最后一次机会,搏一搏? 她要活着逃回凉州,将叱炎的计谋告之陇右军,让凉州城早日设防。 想到此处,她很快镇定下来,瞥了一眼身后的男人。他眸中熠熠,似是在期待着什么,她低声道: “那日,我到了甘州,莫名地走去医馆,看见了那柄陌刀,忍不住就……” 叱炎目露讶异,追着道: “你特地去的?” 撒谎令人心虚,她眸光下敛,轻声道: “嗯……殿下曾用那柄陌刀,救过我多次。我本想,留个念想……” 明显感到男人箍在她腰前的手顿了顿。耳垂忽地泛起一阵湿热。原是男人埋首,轻轻咬住了她的耳垂。 又湿又热。 听他又低声道: “活生生的人你不要,非要去留那冰冷的念想。” 辰霜忍着心悸,幽声道: “殿下怎知陌刀在我手中,莫不是也去了那医馆?” “咳咳……那是柄宝刀,随我征战杀伐多年。本王用惯了,必要去取来。”叱炎瞟了一眼怀中女子圆润的耳垂上尖头的一点,被他轻咬得从嫩粉变为了淡淡的嫣红。 心中的窟窿像是被那一抹淡红填补了。 他扬了扬眉,对她道: “在哪儿,你带路吧。” 头顶的日光流转,不消一个时辰,便来到了那处辰霜平日里居住藏身的客栈。 众人一进入客栈,就觉得这个客栈有点过于安静了。 叱炎敏锐地扫了一眼大堂。 零星几个客商坐在凳上昏昏欲睡地摇着骰子,店小二正卖力地擦着桌子,擦了好几遍。掌柜在台前对着账簿,时不时抬头望一望来人。 辰霜紧张得冒汗,不敢抬头四处看,双手紧张地在腰前攥起来。俄而,手指却被一双手掰开,不松不紧地扣住。 她不由抬首,与手的主人四目相对。 他黑眸深深,凌厉中又留有几分温存,像是一片可以让人沉溺其中的深海。 她心下一惊,在海水涌过来前,慌忙避开他的目光,低声道: “刀在我房中。我去取来。” 手又被拽住,叱炎将她拉了回来,揽在怀中,微微俯身在她耳边道: “这里有点诡异。我与你同去。你跟在我后面。” 辰霜不想他起疑心,只得硬着头皮任由他牵着上了二楼。 到了房前,她推开门,走进内室。一把将帷帽掀开,被盖住的那柄陌刀由是露了出来。 看到那柄熟悉的刀的一瞬间,叱炎紧悬着的心似是放了下来。 他故意在旁杵着不动,调戏般凝视着她因为一手提不动那刀,双手又扶不稳,只得将刀抱在前胸,刀柄抵着她瘦削的肩头,刀鞘尖从她一侧腰露出一个头。然后,以一种可笑的姿势将刀抱着,欺身递到他面前。 他唇角勾着笑,单手将刀从她怀中缓缓取出,好似怕未出鞘的刀也能伤了她似的。刀身铁器的表面还留有她的体温,握在手心,并没有往常那般冰凉。 心口似乎又有一块窟窿被这份温热所补全了。 就在叱炎握住刀的下一刻,房外忽然传来流矢击飞的声音还有人倒地的闷哼声。他猛地将她揽住一道倚在房门后,低声对她道: “你在这躲好,别乱跑,我去外面看看。”语罢他正欲出门,忽觉腰际一紧。回身一望,一只小手拉住了他,目中莹润,默默道了一句: “万事小心。” 他不由牵起嘴角,应了一声,向外奔去。 辰霜趁他出门,打开了内室的窗户。她的房间本就有玄机,因为下方就是客栈的马厩。她毫不犹豫地从二楼跳下,手肘磕破了皮也不顾,径直跑向马厩,从中找到了自己的马,飞也似地策马离去。 这一次,她一刻不敢回头。执鞭的手颤抖得厉害,耳边汹涌的风也吹不干她额上的冷汗和心中的惧意。 毫无预兆,却好似命中注定一般,她才跑出没多远,身下的马匹突然打了一声响鼻,嘶鸣一声,接着猛然侧翻在地,也将她重重甩至地上。 她感到五脏六腑像是碎裂了一般地疼,在黄沙的地上咳出一口血。 侧过头一看,原是她的马中了箭。那支箭,通体幽黑,箭尾带黑羽翎,她自为熟悉不过。 僵硬的四肢仍在挣扎着往前爬,仿佛只要再用点力,再前进几步,就能逃脱,就能回到凉州报信。 不知过了多久,身后传来一阵熟悉的脚步声。不紧不慢,不轻不重,却如雷贯耳。 她如若不闻,继续一寸一寸向前匍匐着,直到那双沾满血迹的墨黑革靴已行至了她面前,挡住了她的去路。 她不必抬头望,也知晓来的人是谁。 似曾相识的场景,一如初见之时。她当日在密林逃窜,被他射下马,被他俘虏,被他残暴地控制,带到了回鹘王庭。 一切,好像又回到了原点。 可叹命运波折,天光难测。她不由地一笑,却只是啐出了几滴血。 “万事小心?”她先是听到男人嘲弄的声音。 他没有像往常一般将她捞起来抱在怀中,而是任由她在地上攀爬,细嫩的皮rou在不知不觉中被磨出些血滴,淋漓一地。 “一面埋伏刺杀于我,一面又要我万事小心。”男人在她面前来回踱步,语气带着生冷的笑意,“呵,你究竟还有几副面孔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