腰际已被一双手牢牢按住。她抬头,看到面具边缘一道紧实的下颔线,坚毅俊美。 再往前一看,地上留下几滴血迹,凝燕已跑得没影了。 见那歹人中了刀捂着胸口逃窜离去,转眼没了人影。葛萨正欲继续前去追,却被叱炎止住: “不必追了。” 葛萨回身挠了挠头,随口自言自语道: “什么时候,甘州的汉人也开始当劫匪了。” 辰霜瞥了一眼葛萨,只觉头顶有一道炙烈的目光投下。她的头垂得更低了,默默道了一句: “谢殿下相救。” 已落至锁骨心的下颚被缓缓提起,她被迫昂首,抬眸撞上了他的目光。 叱炎幽暗的眸中如淬了火一般,漫不经心地问道: “你的匕首呢?怎么不拿来防身呢?” 第50章 上巳 辰霜不动声色, 定定望着男人眼神下挑,目光落在她腰间那柄银雕匕首之上。 为什么老打她匕首的主意? 她有些不解。心中对于凝燕脱身之事仍是心有余悸,大口大口喘着气。 明明危险已过,叱炎揽在她腰际的手没有松开, 倒像是反而添了几分力道。 有些异样。 “唔……”她不由自主捂住右肩的伤口, 轻轻痛吟了一声, 一面眯起眼,在余光里看着眼前男人的神色。 叱炎眉梢动了一下,松开了制住她腰的手。想起方才,她被劫持之时一脸平静的表情,他淡淡问道: “她要杀你,你倒也不怕吗?” 她是怕的。怕的不是被杀,而是凝燕被抓。 以叱炎的手段, 怕是凝燕在他手中死不了, 必是会比死更难受。到时若是凝燕受不住严刑拷打透露些什么,她也就前功尽弃, 覆水难收了。 想到此处, 她対叱炎微微一笑, 踮起脚尖, 在他耳边呼出一口气, 轻声道: “我说过,有你在, 我不怕。” 叱炎淡淡扫过去,看见她新绾的发髻垂下来,几缕乌发拍打着一截的雪白后颈。靠得有些近, 微光下,还能望见颈上细弱的茸毛, 微微颤抖,含羞一般。 他只心下一笑,面上依旧平平。 葛萨走过来,対辰霜道: “今日在街上来,听好多人说是你们中原的上巳节。你是中原人,可知有什么讲究吗?” 辰霜微怔。 这么快便已三月三了,已在甘州过了半月有余了。 她见葛萨神情忐忑,想起了他连日来日日往帛罗房中跑,便也猜到了几分。她朗声道: “上巳节,在我们中原,就是男男女女盛装出游,互赠香草,曲水宴饮之乐。”她顿了顿,故意対葛萨笑道,“若是有心上人,便可在此日带她赏百花,游灯会。借着良辰美景,有情人一诉钟情。” “葛萨大人,可是要带心上人出游?” 葛萨未曾想被她如此一眼看穿,略有些不好意思地转身,覆手在背,轻咳几声: “咳咳……我都娶亲了,还能有什么心上人。” 辰霜掩嘴微笑,悄声対他道: “葛萨,今夜你最好学你的殿下,戴上面具去见她。” “我为何要戴面具?……”见葛萨不解,辰霜示意他附耳上来,対他耳语了几句。 葛萨听完,目露精光,随即恍然大悟,拍手称道: “妙啊,妙!不愧是军师。”他语罢対叱炎行了礼,速速告退离去。 辰霜眉间舒展,眼角弯翘,笑眯眯地回头,又撞上一道冷冽的目光。 叱炎本是望着她语笑盈盈的样子许久,见她看过来,淡淡收回视线,转而看向门外开始张灯结彩的长街。 他不经意地问道: “想去看吗?” 辰霜敛起衣衽,欲回内室,听他说话声音极轻,不由停下脚步,回首问了一句: “什么?” 叱炎没好气地指着路边悬起的灯花,道: “上巳。” 言简意赅。 辰霜迷茫的眼神渐渐明晰起来,回身向立在门边的叱炎望去。 夕阳的余晖落在他身后,柔光漫散开去,给他挺拔的轮廓勾勒出一道浅金色的浮边。 微风轻轻拂起他身上的玄袍一角,在他修长紧实的腿侧翩飞不止。 逆着光,他的面容晦暗且模糊,看不清长相。 只一道冷峻而又落拓的身影,与记忆中鲜衣怒马的少年郎重合在一起。 “凉州的上巳节,与长安全然不同,我带你去看。” “今后岁岁年年,我都同你一道过上巳节,可好?” 回忆如潮汐般涌来又退去。 辰霜眼眶微湿,如梦初醒。她没有迟疑,走上前与他并肩,轻声道: “好。” 男人展臂,朝她伸出手。她顺着他递到眼前的箭袖望向他身上玄黑的袍子。 她轻轻摇了摇头。 “又不愿意了?”叱炎倚在门边松垮的腿站直,皱起了眉。 “不是。”辰霜撤回目光,叹息道,“你穿这身黑衣,去灯会,不好看。” *** 暮色四合,天光渐暗。 甘州城最高处的阙楼上,火杖点燃起。其下城内,数道横纵的长街之上,盏盏华灯,明灭而亮,如一条金鳞长龙,蜿蜒其间。 今日是上巳佳节,游人如织,在街上接踵摩肩,繁华如云。 熙熙攘攘的人群被纷纭的灯火映衬着,华服金饰,闪耀如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