叶采苓一愣。 这话却是实实在在地对她予以袒护。 谢泓噙一丝温润笑意。 “无妨,只管放心去说。” 第19章 金鹤 进入内阁, 阁内几位权臣都望着眼前女子。 她容色殊婉,却是作男子打扮,利落地绾起一头青丝。此刻眼神明亮, 不卑不亢地依着礼数行了礼。 “这位姑娘, 谢学士道你知晓江南丝织情况,且报来罢。” 见元辅那派的人不说话, 次辅张拱辰不得不出来打个圆场。 叶采苓呈上账册,道:“小女祖籍江南,此番回乡,却是恰巧问得家乡丝织之况。” 此时此地出现这样一个人,明眼人必会知道她必然是谢泓的人, 专门回去调查的。但台面上的话依旧还是要说。 “一台织机, 星夜兼程赶制, 可得十余尺丝绸。一座丝织厂仅十台织机,赶工可赶出二十匹布。”t 任丘正翻那账本,此刻把账本轻轻望台面上一掷, 道:“那便与我这里所得的消息一致。” 面对几位重臣, 叶采苓眸光依旧静如水,温声道: “小女刚刚说的只是丝织。织丝机若是去纺织耐用的粗麻布, 却不止如此了。” 任丘一愣。 “粗麻布?” 叶采苓道:“大周十二年,佘水县承办将军府内护卫衣装的布料。用时十日,以麻料织布, 制得五十匹。” 她又温声道:“江南连阴雨, 影响的只是蚕丝业。而秋日正是纺纱织布的时日,下雨却是对麻料无碍。且麻料更易得, 纺织起来便捷许多。” 任丘被此话当面下不来台,脸色变得难看起来。 但他为官许久, 此刻反应并不慢,只皮笑rou不笑道:“边塞军士劳苦,此番这位姑娘的意思,改棉为麻,难道竟是还要削减军中物资不成?” 叶采苓微微摇头,只沉静道:“麻料质优耐磨,只会更利于行军,怎会有削减之意。况且军中之用,俭而不损其威。” 这话一出,连次辅张拱辰都暗暗点头。 段长明只望着眼前的女子。 之前任学士便与他提过,谢泓此人心机极深,身边又有好几个难缠的角色。 此前只听过有一女幕僚,常常借女子身份出入一些男子不便出入的场所,博取信任获得消息。 此番得见,却不是想象中模样。 只看面容却温婉清丽的紧,没想到却是明珠暗投。 段长明心道谢泓想得还是浅显。朝政之事风云诡谲,岂是他们搬出几台织机数据便可以定音的。 只是此时他们列出数据,明面上却也不宜再提任丘此议。 “罢了。” 最后定音的仍是段长明。 段长明望了一眼文渊阁角落正在秉笔直书的小吏,心知表面功夫须得做全套。 谢泓此番与他段长明斗气,目光还是浅了。 但此时他只是不动声色地抬手制止还想争辩的任丘,对叶采苓却是和颜悦色。 “此番前去江南,舟车劳顿,着实辛劳。回京后有无去京郊散心?” 只道了几句闲言,竟是和气地结束了此番对话。 出了文渊阁。 叶采苓见周围无人,方才松了口气,道:“刚刚我便以为要搞砸了。段元辅一气追问,我担心他觉得我是故意去与他作对呢。” 谢泓望着她失笑。 这个时候却见不到方才那副凛然模样了,她放松下来的眉眼很是灵动,看着很可爱。 但对叶采苓的问题,谢泓则是摇摇头。 “你以为他是宽宏大量,放你一马?实则从你进来的那一刻,已经被定性好派系了。” “之后你说的每一句话,都在为你的阵营发言。他做出这样的态度,实则只是他知晓与你商议并无用处。这些人汲汲营营,为的仍是利益。” 他有意引她思考,语速放得缓了些。 叶采苓也是初次在朝臣面前露脸,此刻却是慢下脚步,凝神思索着。 “但若按公子所言,我今日提及的丝织数据,根本上是否也是无用?”她尽力捕捉谢泓话语里那一丝深意,此时带着几分试探问道。 “为何?” “朝堂之上派系林立,光凭表面文章,如何能够推翻利益结成的同盟呢。”她回道。 谢泓拊掌轻笑:“是上道了。” 他道:“任大学士此前仕途不顺,一直试图搭上容国舅,苦于没有机会。容国舅自有他敛财的路子,看不上这些小打小闹。但今年遇到转折——” 叶采苓抿唇,忽地接话道:“漠北大败,玄铠军元气大伤。” “确实。容氏一力主战,却忽视军情,不得塞北民心。任丘是甘州人士,此番心思便活跃起来。” “今日我出面,无非是告诉他们我已知晓这摊浑水,不会由着他们指使。且塞北边卫哗变,背后却逃不开太子与裕王的博弈。” “我见此番事态,并不会以此为终点。” “所以江南丝织果然是幌子?”叶采苓却想到自己近些日子在丝织厂的观望,声音有些许的滞涩:“税负已经繁重,当地女工为了课税之余多织些布,已是双手起茧,星夜不停。” “若是仅仅因为这些原因断了供给,滞销的布匹又如何呢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