远远看着,奚元钧在人群中独独出众,颜姝毫不费力就能捕捉到他的身形。看到他清晰挺拔的面部轮廓。不苟言笑的仪态,所到之处犹如鹤立鸡群,将旁人都比成了闲杂人等。
晋国公夫妇位列上首,国公爷为世子加冠,虎父豹子,俱是一般气宇轩昂。
人群中不断有低声议论,说着有关奚元钧的话。颜姝静心听着,多数都在称赞奚元钧如今在审刑院出类拔萃,备受瞩目。颜姝之前知道,但并未过多了解,奚元钧这段经历对她来说是缺失的一块。
这会儿道听途说,拼拼凑凑,颜姝才知道奚元钧如今有了官职后,本就品行端正的一个人,现在更是心思专注,早出晚归,缕缕立功。人人都夸,像奚元钧这样出身高,自己又奋进的,不知道多难得。
颜姝听了,心里也很高兴。不过在奚元钧朝她看过来时,颜姝依然倔强地挪开视线,逃避得光明正大。
奚元钧收回视线,心有怅然。
这之后,他就没再见到颜姝了,不知道她和秦相宜去了哪里,后来离开也早。秦相宜要随她一起陪着,因此秦少珩也早早地跟着走了。奚元钧并未多想。
而颜姝她们一行,打国公府离开后,又去外面寻了个雅致的茶寮坐了坐,就只有秦家兄妹和颜姝三个人。
关起门来,终于能畅所欲言,秦相宜也不避讳她哥哥,说的话尽是问与奚元钧有关的。
颜姝一一说了,也道明了她的揣测和想法:“我猜,奚元钧有苦衷,国公爷和夫人应当并不接纳我入门……”
颜姝说到这里,秦相宜气拔山河地打断她:“那他也应该说清楚,他怎么不为你考虑考虑,你迟迟得不到承诺,该多难受?”
颜姝摇了摇头,其实之前她就猜过各式可能,再加上今天两人谈过之后,奚元钧怎么想的,她估摸得八九不离十了。只是男子和女子思维有差异,他作为担责的一方,前瞻后顾,的确难为。
只要她确认了奚元钧对她的心意,一切误会都拨云见月。
秦相宜没她这么心思通透善解人意,她就算知道有苦衷,该不乐意还是不乐意。她骂完,又一心想,只要颜姝不介意就好,她看不惯也没几个用,又不是她嫁奚元钧。于是熄了火,问:“然后呢?”
秦少珩也紧紧盯着她。
颜姝轻轻搅动自己碗里的小瓷勺:“我会等他消息,不过,也得好好惩罚一下他。”
秦少珩炙热跳动的心脏逐步冷却,眼里的光也黯了下来。颜姝说话时看了他一眼,这句话,显然也是在告诉他答案。
秦相宜听了她这决定,并不意外。她扭头看秦少珩:“听见没,你没希望了。”
颜姝低下头去,心有愧疚。
秦少珩故作轻松展眉一笑:“还需你说?我早就知道他们两个还有后续。我不过就是凑个热闹。你要怎么惩罚他,我帮你啊。”
其实颜姝此前没想过要怎么惩罚奚元钧,她故作生气不搭理他,已算是对他不坦诚的惩罚。她没想到,秦少珩如此洒脱,不仅拿得起放得下,还要跟着凑热闹。
颜姝摇头:“倒不用……”
“对了,再过一阵子,有蹴鞠大会,好些球社都参与,我们那群人都去,你也来。”秦少珩打断她,给颜姝递了个好机会。
秦相宜面露欢欣,眼前一亮:“对了!我把领舞的机会让给你。颜姝,你去台上跳舞,打扮得艳丽些,让奚元钧看了难受。”
颜姝被这俩兄妹你一言我一语弄得眼花缭乱,听秦相宜细细展开来讲,才逐渐明白。
每年七月盛夏,京中都有一场蔚为大观的蹴鞠大会,参与者几乎包含京中大半年轻郎君,尤其有些本就由勋贵子弟建的球社,多为高门公子,其中不乏武将世家子弟。
能人云集,蹴鞠大会又有昱王他们捐赏的大彩头,举办几届后,渐渐成为了京中的盛事。
而那蹴鞠大会开场之前的欢庆之舞,为了名头和排场,是不请舞姬的。既然参赛都是公子们,献舞的也成了这些公子家中的姐妹。秦相宜曾经做过两次领舞,今年被推举的还是她。
但现在,她决定把这个露面的好机会让给颜姝。
她越想越觉得好,一口说定:“事不宜迟,你今天就回去准备此事,时间可不多了。”
颜姝被急匆匆委以重任,还未弄明白这是什么事,就被秦相宜冠以领舞的名头,张罗起帮她造势的一应事务。
不断有新鲜昂贵的衣料布匹从武威侯府送到颜家,秦相宜还给颜姝请了两位女师傅,帮她排舞,陪她练习。每日有一半时间,颜姝要在秦家,同一起登台献舞的姑娘们排演舞蹈。
横空出来个颜姝,其余参演的官家女儿不少有不满的,但有秦相宜帮她撑着,再看颜姝跳得的确出众,渐渐的,大家习惯了也就没话说了。
蹴鞠大会是个备受瞩目的热闹,尤其深得年轻人,及一群以昱王为首的老纨绔的追捧。每年还会开设注局,压注最终胜出的球社。得注率最高的,当属秦少珩的骋天球社。
秦少珩是骋天球社的社长,但蹴鞠球队的球头却是奚元钧,秦少珩自己是个副球头。每年蹴鞠大会,靠他们俩都能进不少球,所以奚元钧在公子们中间地位高,受人尊敬,不仅仅是因为他的身份。
到了七月底,蹴鞠大会开赛的这一天,京郊专为蹴鞠开辟的一处广地,源源不断有车马赶赴,男看客居多,但也有不少夫人小姐前来看热闹的。
鞠城占地大,有东西两侧看台,南北两个方向则是高台和球社休息的地方。开场后,高台上会坐着身份最高的观赛人,昱王等王权贵族和勋贵。
不过,在大赛开始之前,这里会有几支由贵女们献艺的舞蹈,以舞乐为蹴鞠造势。
今日太阳不算浓烈,高台之上还搭了绸布做顶,既亮堂,光线也柔和。第一支舞柔婉宁和,蹴鞠球社的公子们和两侧观球的来客全都遥望着正中的高台,欣赏舞姿。
既看了舞,人群中少不了议论,偶有家妹在台上的公子,还会拿些花枝往台上掷去。蹴鞠大会的轻松氛围,也是它得人欢迎的原因。
今日献舞有三支,前两支演罢后,第三支舞的姑娘们从台下走来,登台摆势,不同的舞衣与妆扮,即刻引得了已看得疲态的众人再起好奇之心。
这群姑娘居然准备了水袖之舞,光难度上,就比前面的要高出不少。尤其领舞的姑娘,水袖长五六尺,想要甩动这么长的水袖跳得好,可不是容易的事。
可那长长的水袖,随富有节奏的乐声,时而绽放、时而如游龙舞动,灵活得如同被领舞之人赋予了生命。
秦少珩早就知道水袖舞的领舞是颜姝,但他装作不知情,在姑娘们登台后,发出一声明显的赞叹,而后提高了声音道:“领舞的人是谁?隔着这么远,都觉得是个绝色。”
有人纳闷,按理说,领舞的人不应该是他妹妹秦相宜,他说这些话有何必要?
众人生了疑,抬眸望去,只见领舞的姑娘窈窕倩丽、燕体蜂腰,长袖善舞而身姿轻盈,哪怕远远看着也觉得姿容出众,难以忽视。
原本漫不经心的奚元钧,扫了一眼台上后,身姿定定、目光沉静,远望的模样即刻变得专注起来。
台上领舞之人,是他放进了心里的人。
颜姝为了今天的水袖舞,苦练多日,还曾伤了胳膊,紧急敷药揉药给治了回来。如此努力,都是为了这六尺的水袖能甩得好看。
她转圈时刻意看了骋天球社所在的方向,只扫一眼,都能捕捉到那抹盯着她,灼热而专注的视线。颜姝心满意足,舞得更尽心。
秦相宜说她跳舞有天资,同样的动作,她摆得就是比别人好看些。这支舞,颜姝又刻苦钻研近半月,一舞毕,如愿惊艳全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