临危不惧的德里斯特握住剑柄,已经将身体全部的注意力调动进备战状态。 “要破尽神殿所有的戒律了吗?” 众所周知,每一位神官长在获得神的恩典圣赐之后,也需要遵守一条最终法条—— 生而悲悯的神使,为普通百姓渡厄解难是他们的天职,他们绝不被允许滥用手中的神力去伤害任何一个无辜平民,除非对方被魔物感染、转化。 屠杀平民的神官长,他的灵魂会被罚入地狱。 这对每一位曾经虔诚渴向光明的信徒而言,都是巨大的惩罚。 瑞恩当然也知道。 他的信仰永远也不会宽恕他。 他是光明神殿里最龌龊的叛徒。 背弃信仰,滥用天赋,他死后也会因此而下地狱。 但这一切惩罚,在失去阿芙丽拉面前,都变得无足轻重。 即使在心中痛骂自己百遍千遍,他依旧放任心中的谷欠念,如不见光的菌丝,阴暗滋长。 他想,无论如何,哪怕将不听话的阿芙丽拉囚禁,他也决不允许任何人将她从自己身边带走。 “是又怎么样?” 已经堕落的神官长对这样的质疑不为所动,他只是从容地伸出指尖,轻轻弹了一下薄如蝉翼的剑身,冰冷的绿宝石瞳孔缓缓地注视着眼前这个年轻英俊的对手。 然而,他看他的目光,依旧像在打量一件死物。 “要与我拔剑吗?” “德里斯特。” 在陡然漏入的巨风中,阿芙丽拉尚未来得及出声劝阻,身体已经被一寸有力的长臂紧紧搂入怀里。 忽然盈入鼻息的玉兰花香,在刹那间,再次撞得她心跳加速。 然而等她惊魂甫定地去确认情况,却发现,德里斯特已经彻底落败。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,就连拔剑的动作都显得多余。 靠在墙根喘息的骑士长费力地抹去唇角的血渍,这时候望向瑞恩的目光,已经在惊惧中带上了十足的钦佩。 不得不承认,即使眼前这位神官长已经堕落到离经叛道,但对方的武力值,显然已经是整个西摩大陆接近天花板的存在。 他自诩身经百战的实战经验,在这样的武力面前,根本不值一提。 “就算你觉得,我是在欺凌弱小,我也必须纠正你。” 修长纤薄的长剑抵在他的喉间,就连他心心念念渴望拥有的阿芙丽拉也重新回到了对方的怀抱。 德里斯特抬起眼帘,对上居高临下的瑞恩垂落下来的视线,平静而坦然地等待自己的死期。 “作为阿芙丽拉的丈夫,我只是在给破坏他人婚姻、不遵守骑士法则的龌龊骑士,一点最基本的教训。” “……” “临终前,你有什么遗言?” 在熠熠的阳光下,长剑的寒光如万花筒的棱镜,折出粼粼的碎光。 瑞恩伸手捂住阿芙丽拉的眼睛,却反被对方一把握住挥剑的手。 “瑞恩!不可以!” 对上瑞恩陡然转冷的视线,阿芙丽拉的脑袋一下子卡住壳,张唇半响,笨笨的龙嘴都说不出一个字。 如果原本面对志得意满的德里斯特是无边无际的愤怒和嫉妒的话,那么此刻,对上阿芙丽拉恳求的眼睛,瑞恩只觉得自己整个跳动的心脏都要酸涩到死掉了。 阿芙丽拉眼里的担心和忧虑,恳求和不舍,如同一只冰冷的手,探入他的胸腔,挖走他整个心脏的同时,还不忘在他胸腔里疯狂搅动,他的五脏六腑,都被搅得魂首分离、苦不堪言。 不知道过了多久。 久到他最终无力地垂下握剑的手。 久到阳光落到他身上,他都只能感受到冷意。 久到他连抓住阿芙丽拉都彻底失去力气。 他终于听见了自己的声音。 滞涩、矛盾、不能置信。 “你就,这么喜欢他?” 阿芙丽拉想说还没那么喜欢,仍需要一点点时间,但到嘴的解释,还是被她默默咽回了肚子里—— 因为,她好像从来没见过这样受伤的瑞恩。 她印象中的瑞恩,一直以来,都是那么温柔、从容,做任何事情,都游刃有余。 但她好像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瑞恩。 就像龙岛下暴雨时,躲在树下、无家可归的迷路小鸟。 “那我呢?” “阿芙丽拉,我对你的那些好,你都毫不在意。” “我对你的承诺和保证,你都视若无睹。” “就连我无可救药地爱上你这件事,也不值一提,对吗?” “忍受空间裂隙对精神力的挤压,我千辛万苦想要回来,只是因为我觉得,你仍然爱我。” “因为我觉得,在幻境里,你一如既往,仍然爱着我。” 他根本没有再看她。 他只是低着头,看着地上两人相拥的影子,忽然很自嘲地笑了一声。 “你根本就不知道,这段时间以来,我的挣扎、我的痛苦、我的犹豫、我的不安。” “以及,当知道你决心将我送走时,我彻夜不眠的懊悔,渴望时光倒回。” “从船舱中独自醒来,发现你真的将我抛弃时的震惊和痛苦。” “你根本不知道,我有多爱你。” “笨蛋阿芙丽拉。” 长剑落地的声音清脆,瑞恩无助地捂住脸,颓然失意的样子,像被整个世界抛弃。 a href= title=西幻小说target=_blankgt西幻小说