门终于开了。
开门的人年近三十岁,五官生得极好,尤其那双眼,眼角尖尖下勾,眼尾自然低垂,睫毛长而浓密,显得底下一汪泉水忧郁深邃。
只看一眼,便无法让人忘记。
罗泽咽了一口唾沫,呆呆想,这人他肯定见过,可在哪儿见过什么时候见过,就说不清楚了。
罗泽堆起一脸灿烂的笑容,像个不谙世事的毛头小伙儿:“长淮哥好。”
对面那人表情有些被动,活像是被海绵宝宝叨扰了愉快周末的章鱼哥:“你……”
“哈,自我介绍一下,我是叶惠玲的儿子,你叫我罗泽便好。”罗泽笑眯眯道:“我妈说昨天她被摩托车别了一下,幸亏有你在后头扶着,才没出什么事儿,我妈特地叫我送礼物来谢谢你。”
罗泽将手中的燕窝牛奶晃了晃,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。
“啊,原来是罗泽啊,客气了,都是街坊邻居,举手之劳,谢什么。”
毕长淮的声音像是一台古老的留声机,丝绸的质感又带着些绵密的气泡音。
“当然要谢了,您不辞辛苦,送我妈去医院,又是挂号又是拍片儿,跑前跑后,还开车把她接回来,我这个当儿子的怎能不谢你。”
“不必这么客气。”
“还是要谢的。”
“还拎东西做什么。”
“应该的,应该的。”
毕长淮看起来斯文有涵养,可客气来客气去,也没有放罗泽进屋的意思,罗泽仗着脸皮厚,猫着腰硬生生往里挤,毕长淮挡着半个门,愣是被他挤出一条路来。
既进了门,毕长淮也没法往外撵人,只能招呼他坐下。
罗泽将礼物放在茶几上,趁机四下打量,这一打量,便看出些猫腻儿来。
这个小区因为是拆迁安置区,屋子都不大,不到一百来平的地方,却装得跟样板间一样。
法式古风的地板配上纯实木的家具,墙纸是复古的奶油色,印着小花儿,柔和又不抢眼,隔墙被打通,客厅显得辽阔又舒适,没多余摆设,唯独房子中央吊着个羽毛灯十分别致,那羽毛不知为何有点眼熟。
谜一样的人,罗泽心想。
且不说目之所及一样日用品都找不到,没一点生活气息,且不说所有家电都是崭新的,不落一粒灰尘,单说面前这个古董玉石茶几,价值便已经超过了整个房子。
能挣这么多钱的人,早该出去买大别墅住了,又怎么会委委屈屈挤在安置小区里,物业跟不上,隔音不好,里头住的又都是些城中村拆迁来的下里巴人。
罗泽向窗边望去,落地窗旁放着雅致的圆桌和休闲椅,银灰色的窗帘拉开一半,另一半直对着罗泽家客厅。
“怎么了?”毕长淮见他偏着头不动了。
罗泽哈哈道:“长淮哥你家太有艺术气息了,我在想你搁哪儿晾衣服呢?”
“送干洗店便好。”
毕长淮走到窗户旁,刷拉一声拉开剩下一半窗帘,清晨半明半暗的蒙昧被驱散开,屋子一下子敞亮开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