人都走到一半要出去了,又折返回来从衬衫那格,选了件独有设计感又不失正式的绸缎衬衫,估摸着跟楼下邻居约个晚饭,顺便再把答谢的手表送给他。 ——不过他可太客气了,那1931年的中古表便宜到席澍都不稀得带,才三万多,也不知道是不是古玩行的人特殊兴趣。 这会不是早高峰,席澍以极其霸道的开车方式,一路风驰电掣的飙车到区局。 “席队,盗汉墓的那三个盗墓贼交代了,他们把脏物藏在老家村里宅基地建的小平房里,今天早上八点东西送到局里了。”金林大老远看到席澍,就急匆匆迎上去,说道。 席澍翻看打印出来的图片:“豁,东西真不少,都说汉墓十墓九空,成老师说的对啊,这么多东西之前应该没被盗过。” 金林感叹。 “我跟您说,他们县里派出所去搜的时候,给我们电话感叹半天,好家伙比那种野鸡博物馆里的东西还要全,商朝的铜器,还有象牙,甚至什么民国时期的绝版书,什么进步杂志,业务范围不小。” 席澍嗤笑了声,面色沉得发乌:“看来这伙儿人的规模比我们想象还要庞大,我怀疑他们上面有人组织规划指挥他们行动,很可能不仅仅是盗墓,而是走私团伙。” “方局也是这么说的,可是背后之人太过隐蔽,都是单线联系,现在抓到的都只知道自己负责的那块。”金林附和。 “脏物在哪儿,我先去看看。”席澍说。 “在证物室。” 偌大的证物室,此刻已经被塞满三分之一的地盘,一打眼望去好几个体型不小的青铜器,还有好几块被切割的石雕壁画。 一整箱的书吸引了席澍目光,他从警十几年,除了之前去扫黄大队有幸欣赏到十几箱黄色杂志书籍时,再也没看过这么大规模的收缴书籍了。 金林说:“哦,这是民国和几十年前的书,听说有的是绝版,还挺值钱,可以卖个几万呢。” 席澍随手拿起一本《集选国民评论》,翻了几下,看着内容应该是后代汇集的民国时期进步杂志。 也不知是机缘巧合,他目光被《论博物馆》这几个字牢牢吸引住,刹那僵在原地。 . 《国民之普及教育——论博物馆》 数日前赴英吉利国,得见大不列颠博物馆,中藏我国历代宝藏,如霁月之在天,庄严恢宏。 搜集物品,凡二千九百有奇,分类陈列,颇合科学。我国之国宝,尽数沦落于列强之手,呜呼哀哉,我心甚痛。 博物馆者,展人类之成果,可以教育国民。听闻政府筹备国立历史博物馆,吾心旷神怡,不才呼吁各界人士鼎力相助。 时下局势兴朗,抱宏愿于廿年内,吾中华必建成不亚于英吉利,法兰西国之大博物馆。 底下一行小字:余晏,字扶光,1902-1933,民国时期金石学家,收藏家。 席澍连手指根都打着颤,舌根底部泛上来苦到发麻的味道。 他低声呢喃:“余晏。” 出口时竟像曾经呼唤过无数次般熟稔而亲切,宛如曾经连骨带血的慷慨淋漓过。 一阵风扑开了门。 大脑皮层不受控制的颤栗,连灵魂都震荡不已,应该是……怎样的人。 33年就去世了,饱含着希望说出局势明朗,估计是一位连黑暗降临都没等到的烈士吧。 脑中朦朦胧胧,他睁大眼睛想去探。 是一位束手而立的长衫男子,带着金丝眼镜,他轻声说着:赠你垂柳,人生聚散长如此,相见且欢娱。 他是谁? “席队,席队,你怎么了。”金林急切晃他。 席澍回神,掩饰说:“没事。” 第21章 同床 “席队, 你今天怎么一整天都魂不守舍的。”周贺与席澍并肩离开分局,已经是下班时分了。 席澍摸了下鼻子:“说不太清,总感觉心里头慌慌的。” 他径直打开车钻进去,“希望今天不要再看到你们的脸了。” 周贺心有余悸说:“我也是, 再加班得我得英年猝死。” 现在五六点钟, 正是下班晚高峰期, 西京的高架桥可谓是荤素不忌, 电动车都敢硬生生逆行,席澍被迫被堵得水泄不通。 也不知道为什么,他有种迫切想跟楼下邻居见面的冲动。眼睁睁看着电动轮椅横插在桥一侧,他一拍喇叭“滴——” “西京这交通还有救吗?”席澍咬牙切齿。 等到顺利把余晏接上车,已经是半小时后。 余晏自然而然就往后排座位上钻,席澍出声:“我可不是司机。” 他这是发哪门子脾气 余晏不吭声,在背后眺他一眼, 无奈伸手打开副驾驶的门, 系好安全带。 “想吃什么,中餐还是西餐。”在看见他时, 席澍在路上眉眼间那股低压的戾气霎时散开, 戴上一种彬彬有礼的外壳。 席澍心中纳闷:为什么见到他,心里头那股邪火与飘忽都莫名安定下来。 “中餐吧。”余晏看着他眉间微蹙的痕迹, 故作不知。 席澍也没问他去什么餐厅,打着方向盘, 车掠过大街小巷拐进一家偏僻的小别墅前。 “这家餐厅是南方菜, 味道还不错。” 余晏下车时,安全带的开关按钮非常不配合的卡住, 他抿着唇按了几次都无济于事。 “我来试试,副驾驶平常坐的人少, 所以可能不太灵敏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