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夫人!”春兰惊呼。 裴琏面色也沉了,起身走到她身旁:“怎么了?” 明婳胃里难受,哪还顾得上答话,只反手推着他,不想让他靠过来。 她这模样实在太狼狈了。 裴琏眉宇冷肃,吩咐暗卫:“将戴御医叫来,厨房里一干人等也给孤拿下。” “等等……” 明婳单手按着胸口,摆摆手:“我没事,就是有点恶心。” 裴琏:“胃里犯恶心?” “嗯。”试了几次吐不出来,明婳端过清水压了压,又拿帕子掩着嘴,蹙眉道:“可能是鱼汤有点腥,再加上本来就有点头晕胸闷,便犯恶心了。” 裴琏闻言,眉头拧起,仔细打量着明婳的脸色。 这时一旁的春兰小心翼翼道:“不然还是叫大夫来看看吧?” 裴琏和明婳齐齐看她。 春兰心下一颤,磕磕巴巴解释:“奴婢的嫂子当初怀上小娃娃,也是一嗅到荤腥就犯恶心。夫人喝不得鱼汤,会不会是……肚里也怀小娃娃了?” 话音一落,屋内好似静了一静。 明婳惊愕地睁圆了眼睛,待察觉到裴琏的视线直直落向她的肚子,一张雪白面庞霎时也涨得通红。 “你别乱看。” 她没好气地说道,边以袖遮肚:“才不会怀。” 虽说到达蓟州后的那七日,他几乎夜夜没个消停,可阿娘给她的小药丸,她一直有在吃。 旁人开的药,她或许还会怀疑,可阿娘给的药,她绝对信得过。 “就是寻常的犯恶心罢了。” 明婳斩钉截铁说着,一边撑着身子站起:“你继续吃吧,我回房休息一会儿就好了。” 手腕却被一只大掌牢牢握住。 明婳垂眼,便见裴琏吩咐暗卫:“去请戴御医来。” 暗卫很快领命退下。 明婳黛眉轻蹙,看他:“都说了不可能的,还叫御医来作甚。” 裴琏容色肃正:“就当请个平安脉。” 明婳:“……” 她无言以对,只好重新坐下。 虽然心里知道那小药丸没问题,可裴琏时不时扫过她腰身的目光,也叫她莫名紧张起来。 毕竟每回他都弄那么久,又埋得那样深。 万一,万一真的怀上小娃娃了…… 不不不,她都要与他和离了,怎么能怀小娃娃呢! 明婳咬着唇,忧心忡忡。 裴琏静坐一旁,面上虽无波无澜,心下却也算起日子。 年后第一次碰她,距今已有半月。 只怀嗣半月,便有害喜之症了? 他往日也没了解过这些,只盯着面前那一段纤纤细腰,心底有种难以言喻的感觉。 万一真的有了…… 作为孩子父亲,他自然是要肩负责任,更不可能与她和离。 孩子。 他和谢明婳的孩子…… 胸臆间蓦得涌上一阵古怪的热意,那热意传递到视线里,他盯着那抹细腰,就好似里头真的已经有了个小娃娃。 就在裴琏这边想着他和明婳的孩子长得会更像谁,明婳那边想着独身带娃回到北庭会不会吓爹娘一跳,戴太医背着个药箱来了。 甫一进屋,便见两位主子齐刷刷看着他。 一个目光灼灼,一个面露紧张。 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,但这样古怪的氛围,也叫戴太医打起十二分精神,小心翼翼垫着腕枕诊脉。 “夫人的脉象节律整齐,尺脉有力,沉取不绝,并无不妥。” 戴太医又问了明婳的症状,望闻问切一番,道:“许是第一回 坐船,有些晕眩不适,待会儿臣给夫人开一剂晕船药,再配上外涂的薄荷膏,双管齐下,明日会好上许多。” 只是晕船。 明婳长舒一口气,“多谢太医。” 裴琏的眉宇也稍松,却又莫名有一丝淡淡失落。 若他们有孩子,定会是个很可爱的娃娃。 现下那个可爱娃娃,没了—— 尽管也从未来过。 闹了这么一出乌龙,明婳再和裴琏对视,也无端有些尴尬。 见外头天色已然全黑,她也不再多留,连忙带着春兰先回了房间。 夜里沐浴时,明婳褪尽衣衫坐在浴桶里,低头看着平坦的小腹,又想起男人投来的沉沉视线。 他那时是在想什么呢? 担心她怀了,还是……期待? 算了算了,想这个作甚。 如今没怀,便是最好的结果。若真的怀上,定然更要牵扯不清。 夜深人静,灯火阑珊。 船上的夜晚格外静谧,只听得船桨划过河水的波浪声。 戴太医开的晕船药有安神的作用,明婳服用后,没多久便睡了过去。 也不知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,还是什么缘故,半夜她睡得迷迷糊糊,隐约觉着腹间好似罩上一只手。 那只手很大,很热,那般静静放着,隔着一片布料源源不断地传递到肌肤。 倒是挺舒服的。 她嘴里轻轻哼唧了一声。 过了会儿,那只手捏了捏她的脸。 这下她不舒服了,皱着眉,抱着被子翻了个身。 一片静谧里,响起一声若有似无的笑。 飘飘渺渺,似真似幻。 翌日明婳醒来,坐在床边懵了好一会儿,再看陪在榻边睡着的春兰,不禁自嘲。 他怎会大半夜出现在她的房间? 真是疑神疑鬼想太多。 - 船上的日子比陆地上要枯燥无聊,好在有春兰和阿罗在旁,明婳闲来无事教他们说说话、学学字,勉强也能打发时间。 至于裴琏,她虽与他分屋而住,但除了早膳她起不来以外,每日午膳和晚膳两顿饭皆是与他一道用的。 渐渐地,明婳也觉察出这男人的一些细微不同。 譬如用膳时,他会主动与她搭腔,聊些天气、菜色之类的闲话。 又譬如,他会给她夹菜盛汤,她吃辣了,还会给她倒水递帕。 偶尔她在甲板上溜达,他也会过来,与她闲聊一二。 就挺闲的。 明婳猜想,大概在船上没有公务要忙,他才会这般频繁来寻她。 等回到长安,他有事要忙,定然又回归本性,将她抛到脑后了。 想通这点,裴琏再如何接近示好,她只当他是拿她逗闷子,牢牢扼住心底那只小鹿的后脖颈,绝不让它再瞎蹦跶。 三月十六日,商船沿着永济渠到达德州,需靠岸休整一日,补充物资。 明婳在船上呆了小半月,早就憋闷地不行。 但若想下船游玩,得向裴琏请示,还得向他要些人手。 她有些抹不开面子,正在船廊间徘徊着要不要进去问问,木门冷不丁从里推开。 那身形挺拔,身着玄袍的年轻男人走了出来。 四目相对,明婳讪讪一笑,“好巧啊。” 裴琏看着她:“有事?” 明婳咬了咬唇:“也不算有事……” “若是没事,那回屋歇息吧。” 裴琏提步便往外走。 明婳见他这副打扮和往外走的架势,迟疑片刻,还是没忍住问了句:“你这是去哪?” 裴琏脚步微顿:“左右无事,进城逛逛。” 明婳一喜:“你要进城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