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那今晚可以做炙鹿rou吃了!” 明婳笑吟吟吩咐宫人:“不必送去膳房,就在我的小厨房,让我们北庭的厨子掌勺,也好让殿下尝一尝北庭的手艺。” 宫人笑着称是,将那半边新鲜的鹿扛去了小厨房。 裴琏甫一回到东宫,福庆便将瑶光殿的动向禀明。 皇后重赏,皇帝也送了鹿,两位尊长对太子妃的恩宠,长了眼睛的都瞧得出。 “殿下,今夜可要去太子妃那边用膳?”福庆问。 裴琏没立刻答。 眼前却浮现昨夜床帷间的软玉娇香,莺啼怯怯。 晨起离开时,她的手还依赖地缠在他的腰间,像条刚破壳孵化的小蛇。 瞧着柔弱无辜,但…… 白日议政时,总叫他分心。 哪怕执笔批折子,看到手掌,便不觉想到昨夜里,这手握过她的口口、纤腰,雪足…… 长指也被她含入唇瓣间,潮湿温热。 这一想,腹间便绷得厉害。 但他深知,耽于女色,绝非贤君之德。 遑论古语有言,纵欲之乐,忧患随焉。 须得克制,守心,正念,方为圣贤仁君之道。 眸光轻敛,裴琏淡声道,“孤还有政务要忙,就不过去了。” 福庆惊诧,他虽是无根之人,却也知男人在这事开了荤,便是图新鲜也会放纵几日。 昨夜听殿内那些动静,应当挺和谐的,如何今日便变得如此冷淡,竟然连去用个晚膳都不愿了? 这话传到明婳耳中时,她也怔了好一会儿。 “可是鹿rou都快烤好了,可香呢……” 采月和采雁面面相觑,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安慰。 偏偏这时,膳房的婢子在外禀报:“太子妃,厨娘说炙鹿rou已经做好,现下可要摆盘?” 明婳回过神,看着窗外绚烂的晚霞,略作思忖,朝外吩咐:“你让她片好装进食盒,太子殿下无暇过来,我给他送过去。” 婢子应下,忙下去办了。 采月凑到明婳身旁:“主子,您都不生气吗?” 明婳仰脸看她,一双明眸亮晶晶的:“这有什么好气的,福庆方才不是说了,他在忙政务,不得空呢。” 采月一噎,心道这不过是个托词罢了,哪会真忙到一顿饭都没空吃。 但见自家主子一派天真赤诚,也不忍叫她伤心,于是道:“是,听说殿下在紫宸殿忙到申时才回,定是太忙了。” “是呀。”明婳点点头:“父皇母后对我那么好,才嫁过来几日,便给我送了那么多的东西,投桃报李,我也应当多多体谅殿下,好好照顾他才是。” 采月闻言心下酸涩,还想再说,采雁拉住她的衣袖,摇了摇头。 采月明了,暗暗叹口气,便随着明婳进了内室,伺候她梳妆打扮。 一炷香后,明婳揽镜自照,自觉顾盼生辉,光艳逼人,这才欢欢喜喜地带着宫婢和食盒往紫霄殿而去。 第021章 【21】 【21】 “殿下, 太子妃在外求见。” 紫霄殿书阁,福庆抱着拂尘小心翼翼禀报。 四角白纱灯里的暖光笼着堆叠书册与奏折的长案,也洒在长案后的年轻男人身上。 他执笔的长指稍顿, 却未抬眼, 待笔下句子完整后, 方才出声:“她来做什么?” 福庆觑着太子的脸色:“太子妃带着食盒,说是给您送晚膳。” 送晚膳? 裴琏眉心轻动,她是真不知“公务繁忙”的意思, 还是装作不知? 无论如何,人已到殿前, 若拒而不见, 想来明日一早便会传得人尽皆知。 “请她进来。”裴琏道。 福庆应了声“是”, 即刻毕恭毕敬往外迎去。 这是明婳第一次进入紫霄殿,前几日逛东宫, 只在外围转了一圈。 紫霄殿前有侍卫把守, 没有太子吩咐,谁也不允许入内。 是以这会儿跟在福庆公公身后,她打量着紫霄殿里的一切, 既觉新奇,又有些惴惴。 相比于她的瑶光殿, 紫霄殿更为庄重古朴, 四周悬挂的幔帐皆是暗云纹的深青色, 除了角落的朱漆小几上摆着盆景, 其余再无任何装点, 愈发显得清冷空旷。 步入书阁, 倒有了些生活气息,整整一面墙壁的书架堆满典籍书册, 青鹤瓷九转顶炉里燃着上好的山间六调香,白梅与白檀木的幽香弥漫在阒静的殿宇里,宛若置身于冬日梅花林。 而明亮烛火间,那一袭月白色毂衫的郎君端坐桌案,宛若梅花仙君,清雅出尘,遗世独立。 明婳呼吸不禁屏住,生怕惊扰了他。 但案前之人还是抬起了眼,隔着一段距离,瞧不清他脸上的神情,但那目光却如有实质般,定定落在她的脸上。 明婳连忙垂首行礼:“拜见殿下,殿下万福。” 她故作镇定,胸腔里的心脏却是砰砰狂跳。 毕竟昨夜才那般亲密过,现下再见面,莫名有种难以言喻的羞窘。 心里忐忑时,上首传来那沉金冷玉般的嗓音:“免礼。” 明婳缓缓直起身,斟酌片刻,望向上座的男人:“今日父皇送来了半边鹿,我让我们北庭的厨娘做了顿全鹿宴,可香了。你没空去我那,我就给你送来了。” 裴琏停下墨笔,看向殿内站着的少女。 一袭藕荷色蝶纹纱裙,竹青束腰,袅袅婷婷,娇若芙蕖。 单论容色,的确是无可挑剔。 至于性情…… 看着那张压根藏不住半点心事的绯红小脸,裴琏略一颔首:“有劳你了。” 侧过脸,看向福庆:“摆膳罢。” “是。”福庆躬身,领着瑶光殿的婢子去侧殿。 看着还呆呆站在殿中的明婳,裴琏道:“你先坐,孤还差几笔未成。” 明婳见他桌前摊着笔墨与奏本,忙不迭颔首:“嗯嗯,你忙你的,不必管我。” 她这般乖觉,裴琏也没再多说,继续忙着手头公务。 明婳自己找了把交手椅坐下,眼睛也没闲着。 一会儿看看书阁内的装潢摆设,暗暗啧声,好多书。 一会儿看看上首专注案牍的男人,深深敬佩,好认真。 还好没误会他,他的确是在忙呢。 不过他每日怎的这么多政务?批折子不该是陛下的事么? 听采雁说,他今早卯时就走了。 昨夜他就睡了两个时辰不到,白日都不会困么? 想着想着,不觉出了神。 直到一道高大阴影将她笼住,她才陡然回神,愕然抬眼:“殿、殿下?” 裴琏看着她这迷糊模样,眉心轻折:“想什么这么入神?” 明婳站起身,磕磕巴巴:“没、没什么。” 她问:“你忙完了?” 裴琏:“还没。” 明婳:“啊?” 裴琏弯腰,牵过她的手:“先用膳。” 明婳:“噢噢。” 待往前走了两步,她才恍然意识到,裴琏在牵她的手! 哪怕昨夜已经做过更亲密的事,可他这般自然地牵过她的手,仍叫她一颗心欣喜地扑通狂跳。 果然做了真夫妻,就不一样了。 明婳满怀信心的想,照这般相处下去,没准再过些时日,他就变成和爹爹一样的温柔郎君了。 步入侧殿,丰盛的膳食已经摆好。 两人相对跽坐,明婳笑眸弯弯地介绍着:“主菜是炙鹿rou,另几道分别是丁香鹿rou、龙眼珊瑚鹿rou、鹿rou黄芪汤,还有鹿血豆腐、菘菜拌鹿条……这些都是我们北庭的做法,也不知道殿下吃不吃得惯,你尝尝看?” 医书记载:鹿rou味甘,补虚赢,益气力,强五脏,养血生容。 看着这一桌全鹿宴,裴琏想到午后永熙帝临走时的那个眼神。 那眼神,分明已知昨夜圆房之事。 知道也就罢了,还特地送头鹿来…… 裴琏无奈扯唇,再看对座的小妻子,她正满脸热情地劝道:“尤其这道炙鹿rou,得趁热吃,滋味才好,殿下快尝尝。” 俨然不知这桌席面意味着什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