你脸一红:“我只是喜欢狗狗。”你的头像是一只歪着头的雪白萨摩耶。 他眼中带着戏谑笑意,望着你:“很像你。” “不像。” 他并未与你争执,只是道:“早点休息。” “嗯,你也是。”你推开车门下车,转头看见他拿起中控储物台的矿泉水,但水瓶已经空了。 你说:“可以等我几分钟么?我拿个东西给你喝。” 谢问东说:“不用的。” 你笑了笑:“我自己做的格瓦斯,算起来刚好发酵了二十四个小时,谢兄可以帮我尝尝。” 他解开安全带:“我和你一起去。” “不用。”你阻止了他,“很快的。” 回到宿舍后,你来到厨房,揭开封闭容器的保鲜膜,浓郁的谷物香气与焦香立刻扑了你满鼻,液体呈金黄色泽,表面漂浮着一层发酵后的泡沫。 你盛了一大杯,下楼来到路边,谢问东背靠车门站立。 他迎向你走了几步,接过杯子,微笑道:“好香。” 你对他解释:“格瓦斯又称‘液体面包’,起源于一千多年前的俄罗斯。据说一位酒馆老板将客人吃剩的黑面包收集起来,放在水中,意外地得到了一种清甜爽口的饮品,便是格瓦斯。我很喜欢喝,就尝试自己做了。” 谢问东闻言,将杯子递到你面前,问:“顾兄要不要先喝一口?” 你咬着嘴唇忍笑:“谢兄怕有毒?” 他很轻地笑了一下:“那也甘之如饴。” 然后他解释:“美味之物,想与你分享。可我怕你有洁癖,所以让你先喝。” 你愣了一下,明白了他的意思。 “确实有一点洁癖。”你说,“但三年前那个雨夜,谢兄也曾吃过我吃剩的面条,共喝一杯水,又能算什么呢?人与人的相处,永远是相互的,真诚换真诚。” 谢问东深深地看着你,微笑道:“嗯,我记住了。” 不过,你还真有些口渴了,便接过杯子喝了第一口,浓郁的香甜弥漫在口腔,你赞了一句:“真好喝啊!” 说完后忙道:“不是王婆卖瓜,是真的很好喝。” 谢问东接过杯子,喝了一口:“嗯,有葡萄的甜味。” “发酵时放了一把葡萄干。”你说,“刚才没注意。”你又喝了一口,果然有淡淡的葡萄香。 他又喝了一口,品味了几秒后笑道:“焦香味很浓。” “嗯,我用电烤炉把面包烤得很干。”你再次接过杯子,细细品尝,“过滤后的面包渣还能用作花肥。” 他含笑看你:“顾兄多才多艺。” “谢兄谬赞。” 你们站在夜晚的昏黄路灯下,一人一口喝完了一大杯格瓦斯。 谢问东说:“好像醉了,开不了车。” 你笑出声来:“谢兄你逗我呢?格瓦斯可不是酒精——它是面包发酵的饮品。小麦发酵的才是酒,哪能喝醉?” “被你看穿了。”他极轻地叹了口气,脸上是几近温柔的微笑,望着你道,“今天多谢款待。” “不客气。” 正说着话,有冰凉的东西飘落在你额头鼻尖,你抬眼望去,雪花纷乱地舞在灯下,如柳絮因风起。 停了一周的雪,在你们站在路边共饮格瓦斯时,再次飘落。 谢问东去车里拿来了伞:“我送你过去。” 来回不过几十步距离,你说:“不必。” “在下雪。” 你说:“送即不送,不送即送,谢兄何必执着。” “既然送即不送,那么,送又何妨。” 你和他在雪中对视片刻,败下阵来。他撑开伞,笼在你们头顶。雪落在伞上,寂静无声,你却仿佛听到了沙沙细声,如同涪江畔那晚的雨落。 几十步很快到了,你站在台阶上,对他说:“谢兄留步吧。” 他把伞递给你:“门口到屋檐下,还有一段距离,别着凉了。” 你不肯接:“跑几步就过去了。” 他说:“拿着吧。” 你说:“这里到车上比到屋檐远,谢兄更需要伞。” 他的语气温和,却隐隐带着不容置疑:“可我不希望让你受冻。” “谢兄……” 你想了想,说:“那我送谢兄到车上,然后再撑着伞回宿舍,这样大家都不会淋雪。” 穿着军大衣戴着厚毡帽的守门大爷啧了一声,他看了看几十步外的车,又看了看十几步外的屋檐,惊奇又嫌弃地打量你们。 你:“……” 谢问东为对话结了尾:“好了,进去吧。” 他将伞柄递给你,又拿过你手中的杯子:“杯子我带回去洗。” 你惊奇地问:“何至于此?” 他说:“顾兄要听真话还是假话?” 你说:“假话。” “做饭的人不洗碗。” 你闷笑出声:“那真话呢?” 他微笑说道:“下周六我来还你杯子。” “顾兄,再会。” 雪下大了,如鹅毛飘飞。 你再次说:“我送你过去。” 他说:“目送也是送。” 他放轻声音又道:“记得与我分享兰花盛开。” 你撑着伞站在台阶上,看着他的背影远去,雪花在他身后飘飞。 很快他上了车,车子亮了几下双闪,而后原地掉头,扬长而去,留下一群争先恐后献舞的雪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