饥饿、口渴、疲惫,近二十个小时的未眠、未进食、未进水,再加上强光与审讯,你数次昏睡又数次被泼在脸上的冷茶唤醒。你躺的地面已经积了一大堆茶渣与凉水,你把书和笔记护在肚子下面,没让它们被冷茶浸湿。 “来,告诉mama,你存了多少钱?” “求您……”你终于崩溃了,“我把钱全都给您,让我睡觉……” 你闭着眼睛任由泪水从眼角流下:“我想睡觉……” “那你说实话,你存了多少钱?” 你虚弱地问她:“说实话你就让我睡觉么?” “先说来听听。”她不动如山,“等我验证是实话再说。” 冷茶浸湿了笔记的角落,你内心的弦一下子绷断了。 你打开银行软件:“全给给您,给我留一张回学校的高铁票钱就行。” 她抢过你的手机,笑起来:“哟,三年存了八万三,比你爸赚的钱都多。不愧是我儿子。” “你这么会赚钱,就应该早早工作呀,以你的能力肯定能赚更多的钱,对不对?咱别考研了,考得上和考不上都浪费赚钱的时间,是不是?mama不会害你。” 你挣扎着撑着地面坐起,而后双膝着地跪在她的面前。你像个败兵一般屈服了,你没有任何力量胜过她。 你对她磕头。 嘴里说着断断续续的话语:“求您……让我去考试……” “以后赚的钱全部给您,只要您……让我考……求求您……” “过去是我错了,我不忠不孝……我改正……” 你一直磕头。 “以后我告诉您任何事……放假按时回家……每天打电话……我好好改,我一定改……” “我……想办法赚钱……保证和上班赚的钱一样多,全都给您……” “求您……” 你不知道磕了多久,你像个上了发条的机械人一般,重复着磕头的动作。额头一定已经破了,因为你模糊的视线里有一团通红的血迹。 “求您……” “求您……” 你的嗓子沙哑如破锣,重复着这两个字,一遍又一遍。 你将那撕裂的半张笔记攥在手里,我心匪石,不可转也。 六便士已经丢了,如果月亮再丢失,你一定会死掉的。你要保护你的月亮,即使是跪来的,即使是求来的。 即使卑微入尘埃,即使匍匐在别人脚下。 即使字字泣血,即使尊严全失。 文心。 你跟谁也没有说过,你多么爱你的文心。 第052章 第 52 章 你母亲的脸上再次出现胜利者的微笑, 妄想逃脱掌控的囚徒重新臣服于她,那是君王的微笑,她再次掌控了这个家庭的至高权威。 于是, 她不介意施舍一点慈悲。 “起来。”她说, “钱是你自己赚的,你愿意拿出来孝敬mama, mama很欣慰,我的儿子终于能报答mama了。” 你双手撑着冰凉的地面,头疼欲裂,耳边的声音忽远忽近。你用尽力气想听清她的声音。 “……做母亲的,哪里忍心看孩子吃苦。我会留给你今年的生活费, 当然, 前提是你放弃考研,毕业后就参加工作。” 她嫌弃地看向地上那堆被打湿的教材与笔记,就像在看一堆连环卫工人都厌弃的道路垃圾:“文学这种东西没有用的。听mama的,乖。” 你视线模糊, 却还能看清躺在门缝下,撕碎的另外半张笔记。 两首《柏舟》同时在你心中清晰。 我心匪席, 不可卷也。 之死矢靡它。 你抬起头,缓慢但坚决:“……不。” 她的表情和眼神一下子变化,如同杀人如麻的中世纪君主,阴沉地盯着胆敢违抗她的囚徒。背光而站的她面目狰狞,像疯子或杀人犯。 “那你,好好反省吧。” 她留下这句话,离开了卧室, 反锁了房门。 你慢慢地捡起地上的书本,小心翼翼擦着被冷茶浸湿的边角, 你动作很慢很轻,害怕弄碎那些脆弱的纸张。你将单页的笔记摊平放在书桌上,期待天亮后的阳光晒干那些水渍。 然后,你连外套都没有力气脱,便抱着被子沉沉睡去。 第二天,你是被一阵又一阵嘈杂的人声吵醒的。 昨晚离开的七大姑八大姨又被叫了回来,听着你母亲的哭闹和讲述。 “你们说说,他从小到大,我有哪里对不起他的地方?” “让他别考是为他好啊……我这个当妈的还会害他不成?”她刻意提高的声音穿过紧闭的门缝,落到你的耳边,“毕业后找个工作,早早存钱买房买车结婚,这才是正道,大家都开心。偏要去考什么文学,闲得慌,我还要给他付学费付生活费,还不好找工作,这不是狼心狗肺是什么?” 你摸了摸额头,血迹已经结痂。近二十四小时没有进食,你其实已经感受不到饥饿,只是头晕和发冷。 “……我养他不是为了给他收拾烂摊子的!” 紧锁的门从外面打开,亲戚们轮番上前劝你。 “哎呀,父母是过来人,有经验,他们不会害你的呀!” “喜欢文学的话,自己空闲时间读读小说就好了,没有必要浪费时间浪费钱去学嘛。” “你这孩子,怎么这么倔啊!” “中秋节呢,没必要闹得大家都不开心,对不对?你爸爸mama好不容易才和好,一家子就该和和美美的嘛!”